记忆中的姑妈

想起姑妈，眼前就会浮现姑妈和蔼的笑，一种让人亲近的笑，一种对生活感到很满足的笑。

第一次见到姑妈是在二十二年前高考结束后，我和弟弟随远亲舅舅一起去姑妈居住的大山，第一眼，我仿佛看到了奶奶，姑妈长得和奶奶真的太像了，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眼角满是皱纹，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姑妈，感觉一下子亲近了起来。

姑父一年或是两年去一次我们那，带些花生、晒干的红薯块或红薯条等山里的特产，姑妈却一直在山里照料着她的婆婆，照理着九个孩子，家里地里的活，没有出过大山，没有去过我们那。

为了招待我和弟弟，姑妈把家里的大鹅宰了，做了一大盆。已记不得鹅的味道了，当时见到用大脸盆似的盆子盛菜的吃惊却再也没有忘记，后来回家说给妈妈听，妈妈说那是姑父姑妈疼你们，是山里人招待贵客才有的。

姑妈在忙活之余，总是笑眯眯地，和我们说说话，带我们去看她家在山体中的地窖，用来收藏红薯等收成。夜晚，怕有蚊子叮咬我们，特意买来了熏蚊子的药。山里的夏夜，非常凉爽，我甜甜地睡着了，以至早上起晚了，误过了赶场，倒是弟弟起得早，跟着姑父去赶了场。没有见过大山的我们姐弟俩，说想去爬山，姑妈让小儿子“老国”（姑妈这么叫他，后来我们也都这么叫他，比我小）带我们去爬萝卜岭，虽说有些累，比赛爬山，在山上捉迷藏，却开心无比。

给姑妈家带去的一些食品，姑妈舍不得吃，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又让我们带了回来。

姑妈生有九个孩子，其艰辛和劳累可想而知。一个在遥远的新疆，其余都在湖南。在姑父姑妈的操劳中，孩子们一个个地长大成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的生活。

姑妈家的几个孩子到了我们那边安家、发展，后来，姑父姑妈也过来了，和他的孩子们住在一起，帮他们做饭、打点生意。

姑妈一直身体很好，没有现在老年人常有的各种疾病，为孩子忙里忙外，总是乐呵呵的，每次见到姑妈都见到那熟悉的笑。姑妈说话细声细气地，让人感觉她从来没有过生气，没有过大声说话。

因为摔了一跤，中风，姑妈身体一侧瘫痪，由姑父推在轮椅上，常去孩子们做事的地方走走，看看，脸上依然是那让人温暖的笑。

记得，今年春节回老家，去看望姑妈，姑妈由姑父陪着，正在门口晒太阳，当姑父告诉姑妈我来了，姑妈显得好高兴，不停地和我说话，尽管我已经听不太清楚她讲的是什么。她还清楚地记得先生的名字，叫他的名字，和他说话，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让人亲近。听到我们说要走了，姑妈眼睛红红的，眼泪直往外流。

再次中风后，姑妈只能躺在床上，当听身边照顾她的儿女说谁谁来看她了时，姑妈不能说话，用眼睛搜寻，看到了，那熟悉的笑便又出现在脸上。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愧疚，我想对姑妈说“对不起”，但终于没有说出口，就算现在想说，姑妈却再也听不到了。那次，在叔叔家，叔叔家的儿子结婚，家里很多人，姑妈也在，大家都很开心，我们一起在窗口望外面。姑妈可能是想换个位置，将窗子往我这边推了一下，不料，我的手指给轧了一下，好痛，当时我竟然很愤怒地瞪了一眼姑妈，姑妈赶紧过来问痛不痛，我却不理睬，自顾自地揉着手。眼睛余光中，姑妈无助地站在那里。稍过不久，我意识到自己太自私，太无礼，姑妈不经意引起的那一点点痛能算什么，怎么能亲情不顾，怎么能那样“六亲不认”？！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无礼，我还是没有勇气对姑妈说对不起。我想，等姑妈到长沙来，我一定陪她老人家好好地到处玩玩，以谢罪。可是，我没有等到这一天。

２００９年１０月３０日，姑妈走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知道姑妈根本没有把我那时的无礼放进心里，对我依旧是那样的疼爱、亲近，那件事却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痛。

而今，我只能祈求，姑妈，请您原谅侄女的无知无礼！

我相信，天国有了您的微笑，一定充满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