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俱乐部 （节选）之二

                 中篇小说

                           二十

　　岳强生随着女孩，经过没有灯光的幽暗甬道，转弯抹角来到一间小房间前。女孩嘶啦一声拉开了门帘，房间很小，墙上一盏红壁灯，光线红得比前厅的红灯还暗。房内只有一张窄窄的小床和一只圆塑料凳，之外别无他物。女孩没有坐凳子，紧挨岳强生坐在床边，纤纤手指在岳强生的大腿根部，像弹纲琴一样，捺捺按按。
　　岳强生有些疑惑，说：按摩应从头部按起。
　　那是中式。
　　泰式、港式也不是这种按法？
　　这是法式。法国人浪漫，从敏感的区域按起。女孩说罢，手指便移到了岳强生的裤档，揉了起来。
　　岳强生的裤档立马支起了帐蓬。他说：你这是什么服务？
　　女孩抿嘴微笑，说道：现在的社会，哪里还有柳下惠？
　　岳强生倏地坐起，说：现在的社会，凡事都有个价。
　　女孩掀起背心，一对雪白、饱满、高挺的乳房暴露无遗。她转了一圈，说：我美得无可挑剔吧，应该比别人多一点，二百元不算多吧！
　　岳强生很甘脆，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票子，递给了女孩。
　　女孩从挎包里掏出避孕套，说：快脱吧，戴上“小夜衣”。
　　岳强生极力克制自己，毅然说：我今天没有情绪。你坐着，陪我聊聊天就可以。
　　女孩眯着俊俏的双眼，打量岳强生，少倾，说：没关系，我这里有神你油，一搽上，保准立杆见影。说罢转身去掏挎包。
　　岳强生阻止说，用不着。
　　女孩说：我见你一身名牌，气质不凡，才动真格的。一般人我看不上，只给他“吹箫”。
　　岳强生说：你这枝花太美丽了，我舍不得采摘，让我慢慢欣赏吧！
　　岳强生常说，做君子太累，所以他虽为一介君子，却常享受做君子不敢奢望的快乐。但是，岳强生的这种享受是有讲究的。今日如果他就范，草草了事，财色两清，那是怎么一回事，他快乐不起来。这女孩美丽得令男人惊心动魄，岳强生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十分的在意。他要了解这女孩，读懂这女孩，与这女孩建立起感情，到那时再与她共快乐，不至于驮个难听的名，才是道理。
　　女孩坐到岳强生身边，凝视着岳强生，见他头上迎春式发型一丝不苟，上穿一件蓝暗条真丝短袖衫，下着一条米灰色高档休闲裤，人虽不算英俊，但很精神。他不做那事，出手还大方，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自然对岳强生产生好感，亲热地与岳强生攀谈，对岳强生所提问题，一一如实回答。
　　这女孩就是梅馨，她的故事很平常，就是有钱的男人很坏，甩了女人，女人不幸沦落风尘。
　　梅馨自小未得到过家庭的温暖，离家出来，好不容易读完大学，在一家实力很强的公司做文秘。像她这样人见人爱的容貌，总经理岂会放过。被那大款勾上，日子过得倒也快活。但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公司又来了个女孩，长得也是如花似玉，比梅馨还小二岁，总经理就移情别恋，甩了梅馨。那女孩还常在梅馨面前趾高气扬，自鸣得意。梅馨气不过，与那女孩打了一架，炒了那家公司的鱿鱼。梅馨离开公司后，断了经济来源，窘迫之下，遇到一个当按摩女的高中同学，介绍她进了一家按摩休闲屋。按摩女给男人揉揉捏捏，男人便会亢奋，便有动作，便舍得花钱。这样，时间不长，梅馨便成了十足的风尘女子。
　　岳强生说：为了糊口，你就不可以找个正当职业？
　　梅馨说：现在到处人满为患，守大门，烧开水都是一种奢望，想做个整天拖着扫把守大街的保洁员，都要托人走路子。
　　可是你的这种营生……岳强生怕伤梅馨的自尊，不便点明。
　　还可以，赚钱容易，收入不低。自古就有这种行当。这种日子过过，也是一种人生。梅馨毫无愧色。
　　岳强生文采逊色，却有文人怜香惜玉的本性。他充当起社会舞台英雄救美的角色，四处奔波，动员所有关系，想为梅馨找个文员之类体面的工作，救梅馨出风尘。现实是严酷的。当下企业工人不断下岗，各种公司也正在减员增效，想找个像样点的正当职业，谈何容易？好不容易，卖了个面子，托来整容的一个女大款给梅馨找了个超市营业员的工作，梅馨又嫌待遇低而不愿从良脱离风尘。
　　梅馨对岳强生英雄救美的义举，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意识到与岳强生的关系是一种缘份，有这样一个朋友，或者情人，是她的福气。因此，对岳强生有了真情，两人的感情愈来愈深。
        那天，岳强生又来到了“芳草地”，痛惜地对梅馨说：莎莎，我很惭愧，也很痛心，我无能说服你。但我有信心，早晚要叫你离开这里。
        看你，又讲这些事。叭！梅馨在岳强生的脸腮上亲了一口。说：亲爱的，明天，我要挪个窝，到百花州休闲按摩城去。你以后不要到这里来找我。
        那里的收入大些？
        干我们这行的人，是不得安居乐业的。为了安全，为了名声，只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只呆个把两个月。
        你们是地下游击队。岳强生打趣道。
        从此，这里没有莎莎，那里也没有莎莎，莎莎这个名字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复存在了。
        岳强生莫名其妙，愕然望着梅馨。
        我不叫胡莎，胡莎是胡扯。我们这种人是到一个地方换一个名字的。连老板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姓名，他们也都叫我们的化名。这也是为了安全，为了名声，出于无奈啊！梅馨的眼眶潮湿了。
        岳强生的脸上滑过一丝黯然。
        如果你不嫌弃我，以后就到“百花洲”去找可可。
        我还去找柠檬呢？岳强生又笑了，说：这个名字真有意思，你知道我喜欢吃可可制品？岳强生激动起来，一把将梅馨揉在怀里。

     两人热烈地亲吻。梅馨的情绪亢奋起来，伸手解岳强生腰间的皮带，以报答岳强生对她的情义。
　   骤然，岳强生的手机响了，手机里发出岳强生情人周小姐的声音：好久不见，是不是另有新欢，把我忘了。今晚到紫月亮夜总会相见，否则……
     一定按时赴约，不见不散。岳强生立即打断周小姐。
　　梅馨有点醋意地问：是哪个？哪里的女孩？岳强生立即掩盖：是个文友，找我商量个事。凑巧，这时岳强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女诗人张雯雯打来的。岳强生为了对上个电话掩盖有效，对这个电话故意说了声还有事吗？便把手机靠进梅馨的耳边，使手机通话两人都听得见。张雯雯在手机里责怪岳强生，说老何的事不上紧，万一老何发生病变或病情恶化，我们哥们于心何忍？
　　梅馨对这个电话很感兴趣，问：那个老何？他的什么事？使你们为他这样操心。岳强生便把诗歌学会的尴尬，诗吧开办的情形，诗吧被人欺骗、利用的屈辱，老何为这些事忧郁愁闷，致使旧病复发，文友们又无能为力帮助老何摆脱愁苦和病痛等等情况，详细地对梅馨说了。梅馨虽已落入风尘，仍是性情中人，心地很善良，又重情义、闻言深为感动，说你们诗人真不容易，何诗羽这人也太认真，自尊和固执得可爱。并表示何诗羽的事，如果用得上她，她愿效犬马之劳。
　　梅馨的话启迪了岳强生。岳强生对按摩床重重地拍了一掌，兴奋地大叫：有办法了！
　　梅馨惊奇地问：什么办法？
　　岳强生兴奋地说：解决老何问题的办法。我代表诗歌学会向你表示衷心感谢！
　　梅馨不无惊诧，说：感谢我？不敢当。此话怎讲？
　　请接受我们的谢意。解决老何的问题全靠你。
　　梅馨毅然表示：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心竭力。
　　岳强生欣喜若狂，便教梅馨冒名顶替文学青年思荷，去做何诗羽的崇拜者，甚至红颜知己，使何诗羽通过与文学青年思荷的接触、交往产生美好的意识：诗吧虽被骗失败，客观效果却是成功的；诗歌学会虽处困境，但社会上的影响仍然良好。以致其情绪改变，心情宽松，从忧郁愁闷中解脱出来。岳强生虽然才疏学浅，是个不合格的诗人，甚至有几分俗气，但确是个豪爽、仗义的汉子，为了朋友，可以忍痛割爱。
　　梅馨疑问：既然有思荷这样一个好女孩，何必叫我去演《借女冲喜》，赝品岂如真货？！
　　岳强生笑道：思荷本来子虚乌有，是我为营造诗吧的气氛杜撰的。所谓思荷献给何诗羽的白玫瑰，是我花钱所买；纸条也是我所写，叫一个服务小姐抄的。第一期诗吧虽然成功，我的这种抄作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好在那次的这种炒作，一直瞒着何诗羽。
　　梅馨吃吃笑道：你们诗人真有意思，我也玩一回，这个思荷我做定了！
　　岳强生的点子多，不少是馊主意，这回倒是个真正的金点子。施斌原对岳强生导演这出戏持异议，唯恐弄巧成拙。不想效果好得出奇，歪打正着，弄假成真，不仅彻底化解了何诗羽的忧郁情绪，使何诗羽振作了起来，还让梅馨受到诗人的影响，被诗歌陶冶了情操，净化了心灵，得以脱离风尘。

　　各种街灯仍不知疲倦地大放光彩，都市大街的美妙夜景，就是各种灯光交织的色彩滨纷的光明。大街空旷，行人比晨星还少。的士车似乎无家可归，要么在宾馆、茶楼和按摩城门口打盹，要么在大街疯狂奔驰。
　　一辆标致车停在何诗羽与梅馨的身旁，何诗羽厌烦地挥了挥手。那司机发了一句含混不清的牢骚，标致急速地驶离了他们。
　　何老师，我……我人不清白，是……是个坏女孩。梅馨说罢，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在辉煌的夜色的映照下，梅馨的脸反而很苍白，身子也单薄，我见犹怜。
　　何诗羽经过与梅馨的一夜接触和交谈，总觉得这女孩单纯可爱，到此时，才意识到梅馨的情况不是那么简单。原来，风尘中的女子，并不是个个的外貌、打扮和风度都俗不可耐，脸上不写字，走在街上，也识辨不出来。何诗羽面对此景此情，对梅馨的坎坷经历和不幸遭遇已十分同情，怎会在意梅馨的清白与不清白。他不禁伸手抚摸着梅馨头上如丝的秀发，致以爱怜。
　　梅馨下意识地伏在何诗羽的肩头，哽咽着说：何老师，我崇拜你，崇拜你们诗人。我想经常跟你们在一起，永远跟你们在一起，想做你们这样高尚的人。
　　何诗羽爱怜地抚摸着梅馨秀发如丝的背后，像大哥抚慰受了委屈的小妹妹。
　　我怕……我怕你瞧不起我，怕……怕你们嫌弃我！
　　不会的，人不是圣贤。你现在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你要，心永远向往着未来。
　　梅馨掏出纸巾，揩干了眼泪，认真地说：何老师，我要做思荷，你以后就叫我做梅思荷吧！我的真实姓名叫梅馨，从此原来的梅馨灭亡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何诗羽默默地点了点头。
　　何老师，我请求加入诗歌学会！
　　我们欢迎！不过诗歌学会面临着解散的危险。
　　只要我加入了诗歌学会，那怕只有一天，诗歌学会就解散了，我也感到自豪！因为，我曾经是诗歌学会的会员。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对对！何诗羽又喃喃自语：即使诗歌学会解散了，我也曾经是诗歌学会的组联部长，我还是诗人！
　　梅馨秀发如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曙光的朦胧中。朦胧即将清晰，署光将开放它美丽的花瓣。
　　何诗羽点燃了一支香烟，悠悠地抽着，他现在巳是心胸开阔，神闲气定。他发现，原来凌晨很好，自然、真实而又清新，灵感突如其来，他将创作出新的优美诗篇。
                                                           (全文四万八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