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 定风波(上部) by:sherrylinbo
(2009-12-10 13:5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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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日月为昭白玉为堂 |
乌云遮住满天的星光,低沉压抑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憧憧树影包围中,白衫青年正徐徐擦拭剑上的血迹,身遭冷洌凌厉的气息是他看来活似一把嗜血的宝刀。
丢掉脏掉的白绢,收剑回鞘。
懒得看一眼周遭躺了遍地的黑衣人,回身走向林外的神驹。
“等……等一下!”眼看他就要不管不顾的走掉,浑身是血的黄衣少年爬上前,想要拉住染血的白衫,却在看到那人眼神之后,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你……你救救我们!救救我家公子!”尽管害怕,还是努力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剑眉上挑,看向之前被少年护在怀里的青衣人,借着隐隐月光,看到他胸前殷红的血迹,一头乱发遮住面容,似乎已陷入昏迷。
在怀里摸索了一会,掏出小瓶扔过去,“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给你家公子敷伤,这里靠近官道,你们老老实实呆着,会有马车经过的。”
飞身上马,就要绝尘而去。
蓦然一道黄影急冲到马蹄前,累得白衣人急扯缰绳,雪色神驹一声长嘶,生生停下脚步。
“你想死吗?”心疼爱马,白衣人明显火气升高,真想出手狠扁这个死小孩。
“你……你不能把我们留在这里!”必须离开!而且必须跟着这个人!那伙人还会再来!
“白爷爷就一匹马,你说说怎么带一个伤者上路?”不耐烦地挥手,“留在这里等巡逻官差岂不是更好?”
“不行!他们还会再来的!”黄衣少年死死拦在马前不肯相让。
“普通强盗山贼而已,怕成这样!带你家公子走上大路,谅那群匪人也没胆子明目张胆的抢劫。”
“不是普通强盗!”少年的脸因暴躁而扭曲,双手在身后不断揉搓。
马上人的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终于到极限了么?
“那些人是来追杀我的,这个答案,白五爷可满意?”中性清朗的声音传来,抬头望去,那青衣少年已缓缓走出密林。
“能看出五爷身份?还算有些见识。”左眉轻挑,是白玉堂好心情的前兆。
白衣银剑雪驹,跳脱飞扬,傲笑江湖,天下谁认不识君?
之后却是静默,双方都不再言语。
良久,青衣少年微微叹口气,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白玉堂面前。
“我是西夏宁令哥王子,带我去开封。”
言罢再无力气,放任意识坠入黑暗中。
一场骤雨急过,夏日的清晨,满院绿肥红瘦,倒是无人打理的野花,反而越发开得娇艳。
展昭却无心欣赏雨后残景,急步跨进开封府后的小院。
方踏入院门,凌厉剑光袭来,万道银芒笼罩周身要穴。
会用这种方式与自己打招呼的,世上只有一人。展照唇边噙笑,巨阙龙吟一声,出鞘相隔,神兵碰撞,擦出点点火星。
小小院落中,白衣潇洒飞扬,红衣轻盈飘逸,来往间竟已过招数十回合,落红中如穿花蝴蝶般煞是好看。
心知再这么斗下去天黑也没个头,展昭剑拆一个解字诀,借白玉堂推挡之力,脚下运起绝世轻功后纵,缓缓收了内力,眼神交替,意在停了这场打斗。
谁料这次白玉堂却不肯罢休,剑上内力骤吐,贴身纠缠如影随形。展昭未料他如此耍赖,被逼到墙角,瞪向那双桃花眼,却见满目笑意盎然深情无限。
略愣神,那人已经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
“白玉堂!”展昭皱起双眉,用力将身上的八爪鱼扯开,再这么纵容下去,这老鼠迟早会翻天。“大白天的!胡闹什么?”
“猫儿你好狠的心啊!”白玉堂知道再挑逗下去这猫要炸毛,轻轻搂了一下,借着展昭的一掌之力退开,笑嘻嘻的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
并非露骨的情话,展昭却是面上微红,不自然的转脸:不过一月不见,竟然如此思念。
看的白玉堂心情大好,双手交枕脑后靠上廊柱,“如你所料,那小子是西夏的王子。”
宋仁宗天圣九年,李德明死,李元昊继位,不再接受封号。宋仁宗景佑元年,他开始不断向宋发动攻势,在府州、环州、庆州等地击败宋军。宋仁宗宝元元年,元昊正式称帝,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国号大夏。
两月前,边关传来密报,大批西夏人穿越边境,其中更有三路人马入关后消失踪影,多半直奔中原而来。由于两国之间的敏感因素,仁宗密令开封府彻查这些西夏人的下落和目的,展昭和白玉堂分别领命潜入江湖。
经过一个月的盘查,所得情报表明其中一路西夏人马并未深入中原,盘桓在黄河沿岸迷惑视线;一路人马进驻汴京城,却再无其他举动;唯有第三路人马,过洛阳,横长江,下江南,一路不停竟盘旋了大半宋土。
其状甚为可疑,考虑到宋辽两国剑拔弩张的形式,此刻绝不可以轻易触动西夏暧昧不明的情绪。朝堂上重臣密议良久,得出让展白二人继续观察伺机而动的含混命令。
于是展昭留在开封守护汴京安全同时监视西夏人的举动,而知交遍江湖的白玉堂远行江南跟踪另一路西夏人的行踪。
“那小子把苏杭、秦淮等地游了个遍,乍一看还真像富家子弟游山玩水,不过每到一处富泽之地,他便以祁渺为名,投贴拜见当地的武林世家、名绅富户,甚至当地的父母官,名为宴客,实则收集情报拉拢人才。”眼看那猫听得仔细,一双猫眼专注的盯着自己,白玉堂玩心大起,随手拉下一撮猫毛把他拽向自己。
“白老鼠!”拍掉那双不安分的爪子,展昭瞪他一眼,怎么好好讲着话,又开始不正经了?.
“小气猫!玩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这李元昊用得还真是好计,他这个时候用这个办法,我们就算发觉也得忍着,只可惜那小子还是嫩了点,过于嚣张自负,露出了马脚给自己惹来祸事了。”朝开封府另一院落斜睨一眼,“不知怎么回事,被辽国知道那小子的皇族身份,这下可好,三天两头被杀手追杀,光我见过得就不只四五拨人马。那小子倒也乖觉,见势不妙,立刻就往开封方向逃,饶是如此,要不是白爷爷出手相救,他早就在城外见了阎王了。”
要是你白五爷出手相助,那人还会半死不活现在还要躺在公孙先生屋里么?恐怕是冷眼旁观到最后,才不得不勉强出手的吧!思及此处,展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什么!那小子是西夏皇族,白爷爷凭什么出手救一个侵犯我大宋国土的敌人?要不是估计他死了李元昊会有借口开战,我到最后也懒得出手!”不满的掐上眼前人略微鼓起的面颊。
架住急如闪电的手,展昭心中叹息,锦毛鼠到底还是锦毛鼠,一般嫉恶如仇,狠辣决绝。即使入了官场,也断不会隐了半分傲骨。
换作自己,是没有办法在别人深入陷阱的时候袖手旁观的,就算那人的动机不纯,就算那人是敌人。
无论如何,人已经救回来了,于情于礼,还是要过去看望。
抬脚便要往内院厢房走去,顷刻却又回过头来,“不管那小王爷怎么说,你断不可泄露早已跟随其后的事情,以免庞太师有借口多添口舌。”
白玉堂心中略动,抬眼望去之间展昭面色如常,眼神却不住躲闪,原来那猫这般神情都是担心自己被庞老头弹劾的缘故,大喜,勾上他的肩膀,在脖颈耳畔轻轻摩挲。
“你这猫头想得倒多!放心,庞老头抓不住白爷爷的把柄,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自己,怎么会轻易食言,栽倒这种小阴沟里?”
使力将肩膀上的累赘推开半分,展昭脚下再不停留,轻盈如燕。白玉堂哂笑一声,旋即跟上。
“猫你说真的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
“你果然想我了看你敏感成这样!”
“……”
“耳朵都红了你要不要自己摸摸看?”
“……”
“喂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啊死猫你谋杀亲……”下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白玉堂你不要欺人太甚!”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了。
病床上的少年正在专心的看一本医书,听到门外响动,抬起头只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已到了近前,展颜笑道:“白大侠!”
“王子殿下。”白玉堂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白大侠不必多礼,请坐。这位,是展护卫吧。”少年好奇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红衣人,沉静如水,宁静致远,果然人才出众!与身边跳脱飞扬的白色相得益彰。中原的灵山秀水,竟养出这么一双绝代风华。
“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王子殿下。”展昭施礼过后,与白玉堂并肩坐到一旁。
几番寒暄探问之后,双方都不愿多言,陷入尴尬的沉默,各怀心思。
“展护卫这番前来,想必有好消息告诉我吧。”最终宁令哥打破静默,索性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我可以回家了么?”这次计划既然已经失败,还是早日离开是非之地的好。有多少人想要了自己这条命,他心里清楚得很!
心中略惊这少年敏锐的洞察力,展白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朝已经派使者通知了贵国,等王子殿下的伤痊愈了,皇上自当派人送王子归国,这点殿下可不必担心。”展昭恭敬的回答,滴水不露。
他赶回之前,众大臣正在商议西夏王子的安置事宜。宁令哥一路行来遭到不明身份人的追杀,恐怕西夏王子在汴京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如今开封各驿馆的使者或蠢蠢欲动,或平静无澜,或袖手旁观,只是无法预测这个因素是祸是福,因此目前大都保持按兵不动。
然而山雨欲来之势显而易见,对于风暴中心的宋国,这个烫手山芋多握在手里一天便多一份麻烦,速速解决是最佳方案。
考虑到宁令哥特殊敏感的身份,近不得远不得,目前留在开封府被展白二人保护是最妥当的方法。
各自处境心知肚明,宁令哥也不再出言试探,索性如初次离家的少年般,谈起一路见过的中原景色。白玉堂一路与这少年行来,知他城府极深,三人不动声色的寒暄,直到公孙先生带着宁令哥的侍从夜如进来,方与展昭拱手退下。
仁德殿中,宋仁宗正与最为倚重的几位大臣密议,适才朝堂上吵了个天翻地覆,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出,气得他拂袖而去。然而事情不会因为不管不顾解决,还是留下几位重臣商量。
此刻却没了声,众人皆知此事非同小可,没摸清圣意之前,谁也不想开口。
护送西夏王子回国,这是势在必行的。只是,这个差事,做得好虽然前程无量征途通达,但是要深入目前尚是敌国的西夏国境,却也不得不令人心惊胆战。
西夏政局敏感,辽国虎视眈眈,一不留神,引来的就是三国混战。
“陛下。”包拯沉吟半晌,心中终于有了盘算,“我朝可派一人出使西夏,将王子护送回国的同时,与夏王商议盟约,牵制辽邦屡屡进犯的举止。”还可以反其道刺探西夏的国情内报,当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正是仁宗心里的念头,“包卿如此说来,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回陛下,臣认为八王千岁,可当此任。”
八王叔?仁宗眉头略皱,看向同时出列垂首一旁的儒雅叔王。的确,论资历论手段,八王叔确是最佳人选,而且以如此身份前去,西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前途凶险,让他在感情上如何接受得了?
“陛下,臣愿往。”似乎看透皇上的犹豫沉默,八贤王开口请愿,沉静无波的双眼中坚定一片。
“怎么样?”靠躺在屋顶上,手中握着心爱的女儿红,白玉堂侧过脸说到,“西夏的王子,是个人物吧!”
“小小年纪,深藏不露。”仰首喝下杯中醇酒,展昭也学他放松身体仰躺下来,头上璀璨星空如画,“我听说西夏国主至今未立太子,放言至尊之位能者居之。因而几位王子,都不曾养在深宫,而是在沙场、官场磨练。我曾在疆场上见过谅橹王子,骁勇善战,武艺出众;今日看那宁令哥,心机深藏,沉稳内敛。果然个个都不是善与之辈。”
“那倒是!这小子小小年纪,面临生死关头却能保持冷静,长大了估计比他爹还难缠。”白玉堂直起身,灌下一口酒,“将来我们那个养在深宫读万卷书的小太子,对上这样的虎狼之辈,可有的瞧了。”
“玉堂!”展昭喝断他的话,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炸猫毛!我会慎言的!”拍拍他的肩膀,硬把那只猫按回屋顶躺上。“说起来,李元昊还真够狠的,对自己儿子也这般不留情。”那句能者居之,简直就是在挑逗他们兄弟相残。
“追杀宁令哥的人中,有西夏一品堂的人。”
颔首,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一国之主,于一国臣民来说,是福是祸,谁知晓?
罢了,他南侠再大的能耐,也管不了百年之后的事。“不管怎样,不让他死在我大宋境内就是了。”决不让外族找到借口染指如画江山。
话音未落,耳边已听到隐约的刀剑碰撞声,巨阙眨眼间已随主人飘远。
“开封府本来麻烦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又找上门来一个,死猫你怎么净惹这种东西!”画影相随,转瞬已飘远。
多日之后,仁宗下旨八贤王出师西夏,护送西夏王子宁令哥回国,展昭、白玉堂随行。
一行人离了汴京西行而去,八王爷身份尊贵,路途中各州府自然不肯怠慢,加上宁令哥大伤初愈,无法全力赶路,使团虽知事情重大不敢耽搁,却始终行程缓慢。好在仁宗精挑细选的护卫个个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一路上护卫森严滴水不露,觊觎宁令哥的人再没找到机会动手。
过了两个月,一行人终于到了雁门关。
兵马大元帅狄青早率部将城下相迎。
行完礼节,将众人引入关中,安顿好宁令哥与其他人等,狄元帅便迫不及待拉着好友石玉前往八王爷的住处相聚。原来他本就是皇亲,少年英雄满腹韬略却难得没有骄纵之气,故而在京中八王爷极为看重这个后辈,而狄青素来仰慕八王爷高风亮节,两人甚为亲密。
屋内八王爷正与展昭、白玉堂等几位亲密官员商议接下来的行程,眼见狄青风尘仆仆的到来,心中也是大喜。
看他倒身要拜,忙伸手扶起,细细打量当年环绕自己身边口述凌云壮志的孩子。
紫金甲,踏云靴,精钢宝剑,秀气面庞更添几分不怒自威,含泪虎目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暴躁冲动。
当年的雏口小鹰,如今已是擎天一柱了。
待他二人平复激动心情,众人向狄青施礼,落座之后寒暄。
狄青与众人大多熟络,其中更与展昭共赴过沙场,倒是与白玉堂第一次相见,却素来听闻他行侠仗义的侠名,今日见面发觉竟是比自己还要年少的出众人品,心中顿生结交之意。
而白玉堂也慕他英雄气概,几番言谈下来,两人顿生相惜之意。
天色渐暗,狄青却谈兴甚浓,八王爷略沉吟,请众人散退休息。
已近初秋,乍暖还寒,而西北边塞的夜风,更是毫不留情。
屋内八仙桌旁,两人对饮。
“汉臣可有事叮嘱?”徐徐放下手中夜光杯,八王望向一旁自众人走后沉默不语的狄青。
“王爷此番入夏,可知前途凶险?”双眉紧皱,平静无波的黑眸中难得暗含一丝焦虑。
长年驻守边关,宋、辽、夏三国间微妙紧张的局势,他比旁人更心知肚明。宁令哥入关已经悄悄打破了危险的平衡,如今各国都虎视眈眈盯着雁门关这弹丸之地,若八贤王因护送宁令哥回国而遭受意外,三国之间的混战绝对无可避免。
如此,大宋将丧失栋梁人才;而他也将少了最亲密的良师益友。
“不如王爷就在边关称病留下,由我派兵送王子入夏,想来西夏国主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汉臣……”看向眼前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元帅,八贤王的心中一阵感动与好笑,他其实还是个孩子啊!“我知道你为我担心,此去西夏,虽然看似凶险,其实却不然。”
挥手制止急切想要反驳的人,“当前与我大宋国力相当能够一战的,只有辽、夏两国。其余小国不足为患。此番出使西夏师出有名,各国皆知,那李元昊就算有再大的野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在西夏境内对我有所不利,此为一。”
“我乃宋氏皇族,若任由我在西夏出事,则大宋必不罢休,以西夏目前的国力战力,不足与中原匹敌,稍不留神就便宜了辽国,因此李元昊当然会全力保证我在西夏的安全,此为二。”
声音低沉下来,“此行最大目的在于拉拢李元昊,晓以利害,同时探听西夏的虚实,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西夏的王子都敢孤身潜入我大宋国境,若连堂堂正正回访都做不到,徒叫番邦笑我中华无人了。”将满杯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夜光杯掼于桌上,应声而碎。
展昭梳洗完毕,屋中却不见那白衣身影,心思略动,走出门外,果然见那人在对面屋顶上眉眼含笑的看向自己。
纵身跳上,坐于他身旁,一物带着风声袭到眼前,却原来是狄青方派人送来的葡萄美酒。
仰首喝下,只觉满口香醇甘甜,他虽不象白玉堂尝遍天下美酒,却也品出此乃酒中佳品。
夜凉如水,冷月霜天。空旷的边塞夜空,更有豪情悲壮之感。
似被这旷凉气氛餍住,一时间二人皆无语。良久,身侧那人转头看向自己,璀璨星眸中情感复杂,万千话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去西夏,恐怕更加凶险。”
“雁门之内上是我大宋国境,而雁门之外,恐怕要步步小心了。”
“西夏内部暗波重重,辽国垂涎我土已久,还有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小国,此行所面临的敌人,或明或暗,比所想得还要多。”
“兴庆府内,尚不知有何等危机等待着你我。”
“如有意外,首先要护八王爷的安危,拼了一条命也要让王爷安全回朝。”
若是……你我终有一人要殒身于此……
心中一痛,胶着的四目错开,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纷涌杂乱的情绪。
白玉堂忽然长啸一声,长身而起跃下,凝神立于院中细柳之上,细长宛如凤吟的眼睛斜睨着,画影如蛟龙出水,却定定的指向展昭,不再有动作。
了解那人百转的心思,展昭再不犹豫,下一刻巨阙与画影又开始了不知第几百次的交锋。心,在撞击中无声沟通。
突然觉得刚才慎虑远思的自己那般可笑,男儿自有男儿行,大丈夫何须悯身?
身边那人,不是需要自己殷勤探看的黄雀,而是可以并肩齐飞的雄鹰。
方才的儿女情态,才真真是英雄气短。
几百回合下来,两人皆是汗流浃背,胸中的郁闷却也一扫而空,四目相对,看见的净是欣然相知的喜悦和暗自较劲的不服。
大笑,飞上屋顶取下尚未喝完的葡萄酒,“猫儿!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何?”
“奉陪!”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与雁门关盘桓十日,使团众人开始继续向西夏前进。元帅狄青派石玉将军率兵一路护送,出关后众护卫愈加严密戒备,展昭、白玉堂二人更是寸步不离八王爷与宁令哥的座驾。因此路途中虽有宵小扰乱,但始终有惊无险,终于平安到达西夏边境。
“到此,末将不便继续相送了,王爷,各位大人,保重!”远远看到西夏军队,石玉行礼告别。
“石将军。”待众人离去,一直沉默的展昭突然开口,“将军请稍等。”
“展大人还有何事要吩咐?”
“并无要事,只是久离开封,难免对大人有所挂念,烦请将军捎信问候先生一声。”
“展护卫多礼了,末将一定讲话带回开封。珍重!”
“将军保重!”
策马回身,扬尘而去,转眼追上不远的使团。
西夏军士一排排立于眼前,嘶吼的军马,雪亮的军刀,西北人特有的彪悍健壮气势扑面袭来,充满敌意与攻击性。
当中黑袍将领坚毅冷静,看到从马车上出来的宁令哥之后,倒身下拜。“末将吕秉佑,恭迎王子回朝。”
“吕将军,辛苦了。”宁令哥压抑住激动,努力使声音听起来倨傲,却始终掩盖不住其中的颤动。终于又看到熟悉的红土与沙柳,在这里,他才又感到自己恢复了威风尊贵的王子身份,又有资格继续追逐醉人的权利。
吕秉佑左手一挥,身后严阵以待的骑兵纷纷下马,跪拜行礼,“恭迎王子回朝!”
呼喝声在荒野回荡,撞击着耳膜,直达内心。
天边残阳似血,宁令哥倔强的昂着头,俯视脚下的土地和臣民。
我回来了。
(越写越烂,我都要放弃了,该死的还不如看别人吵架有意思……)
lin:我想自杀。
友:难得你打算替世界除害,这算不算你给中国人民的圣诞礼物?
lin:写文太痛苦了!还不如去生孩子!
友:你是打算让我说那个书生和孕妇的白滥笑话吗?
lin:>_<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友:瞅你写得这点德行我没一砖拍死你就不错了。
lin:(流泪)你哪天不想一转拍死我?
友:在你还能帮我掏房租的时候不想。
兴庆府,西夏的王都。
党项族尚武,西北黄沙狂风养育出的儿女,最仰慕的莫过于所向披靡的英雄。
御着风,饮着血,一步步从夏州走出来,一寸寸打下开拓的江山,让女人、孩子有了安居指出,这就是他们的英雄。
通往皇宫正殿的道路上,铁甲兵士森然林立,风沙大漠的眼神带着嗜血的光芒,雪亮的刀剑晃晕了使者的眼睛。
该说这位李元昊自信无匹还是嚣张无度呢?白玉堂扬了扬姣好的眉毛,毫不掩饰眼中挑衅冷厉的神色,抹兵砺马,严整以待,好大的阵势!
走在身侧的展昭抬眼望向他,仅一瞬,白玉堂却读出那水眸中的警告。
和隐隐的不屑一顾。
心中忍笑,这只猫藏在温顺皮毛下的爪子啊!
果然他的傲骨没有半分磨折。
众人拥簇中的八贤王,高贵逼人,威仪天成,如在自家庭院一般闲庭信步,慢慢的,宋使团中的不安骚动平复停歇,从容地走上高高的石阶。
雄伟华丽的皇宫正门,西夏国主李元昊亲自出迎。
互相施礼之后,双方落座,宴会开始。
李元昊细细打量眼前享誉四海的贤德王爷,儒雅沉稳,深不见底。
“王爷远来辛苦。不知这一路感想如何?”
“多谢国主关心。一路行来看尽了塞外大漠风光,与中原大不相同。”
“王爷客气了。塞外的黄沙荒原哪里比得上中原千顷良田、万里沃土呢?”客套的寒暄突然锋利起来,在座的众人都是一惊,唯独面前之人始终不为所动。
“两方水土,各自风华。中原的田园风光固然美妙,塞外的牛羊千里也是世间美景啊!”八王爷闲暇的品尝杯中的葡萄美酒,“就像这杯中美酒,西夏遍地都是,在中原却是千金难求。”
“王爷过奖了,中原才真是地大物博,宝物遍地呢!”李元昊唇边泛笑,“说起来,中原的丝绸和茶叶,在我西夏国内,也是大受欢迎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句话中暗藏的刀光剑影,转瞬之间消失弥然。话题不着痕迹的转到牛羊马匹与粮食丝绸的贸易上,觥筹交错间,双方官员偶而唇枪舌剑,却再也没有剑拔弩张。
两个上位者品酒笑看歌舞,悠然自得。
果然是老狐狸。白玉堂对自家王爷甚是不敬的想。
身处喧闹中,展昭却一直警惕的观察着殿外来回的兵士,大约两个时辰一换班,配合默契,军纪严明。联想一路随行的吕秉佑部下骑兵,战风彪悍,恣肆凛冽。
一旦开战,宋军的骑兵无力对抗。引以自傲的火器也无法在高速奔袭中占取优势。
眉头紧锁沉思中,身侧的手被轻轻一握,找回神志,对上一双略带不满的黑眸。
瞎想什么,就算他西夏兵如虎狼,我大宋的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又岂是放着好看的?千万儿郎的护国热血,不比他西夏少。
微笑,收回自己的手,专心回到宴会上。先前的侬歌艳舞已经退下,一队兵士打扮的舞者上前,战衣猎猎,雪剑霜刀。
破阵舞!尽扬西夏国威,大漠骄傲。
“王爷看这场舞如何?”
“西夏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朕听闻中原武林,才是渊源深厚,人才济济!”
“国主客气了。”
“朕才不是客气,那狄元帅、杨元帅,哪个不是英雄豪杰?更难得文武双全。”眼角不经意扫过八王身后,“听宁令哥讲,曾受过一位侠士的救命之恩,朕想要当面致谢。”
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八贤王略怔,看向身后的白玉堂。
略沉吟,白玉堂出列,躬身行礼。“大宋三品带刀护卫参见西夏国主。”
李元昊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风神俊朗,眉目如画,浑身洋溢着上下桀骜不驯的气质,恰似塞外高高天空中飞翔的猎鹰。心中大生好感,笑道:“我原以为是魁梧强壮的壮士,却不料到白护卫这般出众人品,真令人吃惊。”
“陛下过奖了。”白玉堂得体的回答着。
端坐于宴席的展昭方松了口气,却在听到李元昊下一句话时紧绷起神经。“听宁令哥说白护卫武艺超群,一将可敌千军,不知今日能否让我等一开眼界?”
“陛下确定吗?在这个时候?”白玉堂扬起头,语气恭敬。
李元昊一愣,环顾四周,心中了然。
若要白玉堂在方才欢歌乐舞的大殿上一展绝技,莫说是绝世侠客,就是普通武者,也会觉得侮辱。他李元昊带兵打仗多年,岂会不懂武者的骄傲?
西夏人识英雄敬英雄,李元昊也不以为忤,抚杯笑道:“是朕失察了。白护卫莫怪。”
“陛下言重。”退回席间,白玉堂神色如常,笑意却到最后都未达眼底。
展昭靠在窗棱上,闭目聆听窗外剑气呼啸,画影承受了主人的怒气,龙吟阵阵,嗡鸣不止,即使不亲眼看,也能想象那万点银芒如何狠辣无匹,冷洌无情。
白玉堂在院中武剑。
从西夏皇宫出来,他便始终压抑着怒火,在与八王爷请辞回到住处之后,终于爆发了出来。
驿馆院落中的花草山石,恐怕要遭罪了。
展昭的面容古井无波,静静的等待着。窗外的怒啸剑气,缓缓收了锋芒,直到寂静无声。
一、二、三,来了。
门被一脚踢开,抱剑依靠门上的人一脸霜冻,右手拎着一个青坛。
“陪我喝酒!”不待展昭回答,转身就走。
冷月洒下一地霜白,如洗银练中,那人谪仙一般傲然挺立,白衫翩翩,俊脸含冰,浓烈的女儿红仰头灌下。
展昭跃上屋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站在他身侧,静立不语。
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慰人,从来不是他所擅长;而对面前这人,仅仅心存此念,也是莫大的侮辱。
他能做的,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他,免得那白老鼠喝醉了露宿房顶。
私心拉了你进来,你的身旁,就一定有我和你共同承担。
不离!不弃!
白玉堂心中实在窝火,自十四岁踏入江湖,几时受过这等折辱?当年一怒挑断关中断刀客的手筋,只为那人故意污了他一身如雪白衣。今日,这李元昊竟敢让他当殿献艺?
好!好得很!他冷笑,嘴角凝结成冰。
满腔怒火几乎将理智燃烧殆尽,心中却始终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然后沮丧的发现,他再也不是当年肆意妄为、来去如风的少年了。
血溅十步之间,以他白玉堂的身手,怎可能办不到?
只是如今,他却不能,不能惩一己之私快意恩仇。
他代表的是大宋,他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大宋臣民。
这仇,等到沙场兵戎相见,白爷爷加倍讨回来!
凭画影挥洒胸中怨怼,胸中最后一丝怒气散开,昔日锋芒如刀的少年冷洌依旧,然而刀锋却不再一味向前。今日的白玉堂,铁肩担天下,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儿。
饶是如此,想到身后那双清朗的眼眸,心中还是有一丝不服气,今日所思所想,明明是那只猫往日的思路作为,难道说白爷爷竟是落在他后头不成?
想要转身,心思却突然跳跃到七年前,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
七年前,献技耀武楼,封四品,称御猫,入开封。
今天才知道,那猫当年,是怎样的感受。
十年苦练的绝技被看成杂耍当众献艺;堂堂七尺男儿被称作猫,还要三叩五拜的谢恩。都说是皇家恩宠,天恩浩荡,谁来体味他的心情?
那个表面温润儒雅、谦谦君子的南侠,骨子里是平凡人无法企及的骄傲。
这样的折辱,他如何硬忍了下去?
更旷论之后朝堂江湖行走,边缘人的身份令他举步维艰。
官场的人轻蔑冷笑,匹夫草莽有何资本与他们同殿为臣?
江湖的人怒骂痛斥,官场走狗同流合污本就与江湖世界水火不容。
而那时候的自己,是骂得最狠的那一个。
展昭敏锐的察觉出白玉堂的变化,他看着他从愤怒到克制到冷静到清明,最后略带挑衅的跳脱神情飞上那双星眸,心知他已然克制住心魔,方要开口,却见那人的神情瞬间暗淡僵硬,看他的眼神也开始逃避。
心中一惊,走上前拉住他的双手,想要问却被白玉堂抬手打断。
一时无语,两人背靠着背坐于屋顶之上,仰头看月明星稀,广阔苍穹。
“猫儿。”白玉堂开口,错便错,有什么不敢认得?“我向你赔罪。”
不知他如何有此一说,展昭有些怔愣。
半晌,白玉堂开口,“为猫鼠称号大闹东京,我虽不悔,却始终伤你良多。今日这一场闹剧,倒也让我看清了当年许多事实。”
原来,他说的是这般事。展昭闭上双目,往事一幕幕流过。
一夜之间天下所敬的南侠变成江湖不齿的御猫,昔日的朋友,割袍断义;昔日的敌人,雪上加霜。自嘲终将无伴终老,孤独一生。
人生却突然被一抹白色打断,鲜衣怒马的少年,冷笑立于墙头,十分没形象的指着自己大骂。
睁开眼,满目神采流转戏谑非常,只可惜白玉堂看不到。“玉堂这赔罪可十分没有诚意啊。”
料不到他如此反应,白玉堂竟顺着他回应,“嗯?”话出口恨不得咬断舌头。
“既然要赔罪,自然是要认罚。”展昭的声音中压抑不住笑声,白玉堂心中警惕大作,这只猫藏在皮毛下的爪子,总是时不时露出来抓一下人。
“如何认罚?”罢了,且让他戏耍一回。
“这罚嘛……”故意拖慢声音,感觉背后的身体由于武人的本质紧绷,“罚酒三坛,如何?”
白玉堂一愣,旋即大笑,“白爷爷海量无匹,三坛又有何惧?我认罚,先干为敬。”坛中醇酒如银练般入口,如前朝谪仙风华无限。
展昭也不旷多让,拍开另一坛女儿红的封泥,道一个“请”字,也毫不犹豫的喝将开来。
心结既解,两人心头通明,这一番痛饮倒也爽快。
胭脂凝夜紫,白草埋髑髅,一片红冰冻铁衣。
六钧弓弦霹雳生,将军长箭天山定。
长缨系取天骄,马蹄踏破狼廷。
千里逐穷虏,回兵勒石燕然铭。
鼙鼓一声雷,长刀摇日光,三军齐歌破阵乐。
狮蛮宝带虎头牌,万骨枯不负功成。
辽阳十年征戍,壮士百战成名。
兰陵夜光杯,登碣石开怀醉……
开怀过后,白玉堂弹剑长吟,清越声音朗传四方,豪情无限。展昭强睁着醉眼望去,身侧那人一派狂生模样,心中泛起一个念头:今晚八王爷怕是无法安睡了……
来到兴庆府已有数日,李元昊时时设宴款待,周道细致,两国相交谈判之事却进展缓慢。西夏政局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众王子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已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野利、没藏、嵬名等大家族也按耐不住纷纷登场。而以狠辣狡诈闻名诸国的李元昊,处于风暴之中却是一幅安然旁观的样子。朝堂众臣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多不敢出头发言,与宋相交这等大事,也是一搁再搁。
眼看日子一天天捱过去,八王爷口中不说,心中却也焦急。岁已入秋,来年开春宋辽之争必起,在这之前必须定下西夏之事,赶在年前回国。
只是,收到的情报和李元昊的种种反应,这次西夏之行,似乎逐渐步入被别人利用的圈套。
对于李元昊,似乎有些低估了……
正在沉吟间,门外传来西夏皇帝的圣谕,称觅得奇宝,请王爷入宫观赏。
注视那全然私人化的邀约,八贤王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政治意图,大概多日来的机锋关口互打太极,今日终要做个了结吧。
也好,我们就各取所需,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八贤王心思打定,嘴角含笑。既然如此,干脆大方一回,让李元昊看看诚意罢了。
“传展护卫陪同伴驾。今日国主私宴,其余人等原处修养,就不必入宫了。”
白玉堂觉得甚是无趣,展昭随八王爷入宫,驿馆里文官在整理近日与西夏和谈相交的资料,武官又多无深交,这时刻,便越发显得难捱了。
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上天给他送来一个人,让他精神振奋知道这一天绝对不会无聊。
宁令哥一身华贵的便服,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白大侠。”
“王子今日怎么来了?”看到他似乎故意隐瞒身份而来,白玉堂也懒得施礼,双手拱拳作揖算是见过。
宁令哥倒也不计较,随意站于他身旁,答道“早就该来拜谢白大侠的救命之恩了,只是前些日子母后心疼不肯放我出宫,今日好容易才得空,想请白大侠过府一聚。”
“王子怎么如此客气?这本就是举手之劳,再说在开封不是谢过了吗?”
“这哪里是客气?救命大恩,本就无以为报。何况白大侠远道而来,我自然应当尽地主之仪。”
“区区小事,王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但若坚持至此,白某再拒绝,反而矫情。只是这过府一聚,还是算了。”
宁令哥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倒忘了白大侠最讨厌的便是官家的繁文俗事。这样,我引白大侠游览兴庆府风光,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
兴庆府,西夏的国都,不亚于汴梁的热闹繁华,街市上人潮汹涌,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两位衣衫翩然华贵异常的俊美公子并肩马上行于街道中。
白玉堂听宁令哥翻译那些听不懂的话,兴趣盎然。两人渐行渐远,竟慢慢出了城门。
与中原不同,兴庆府的城门外,一片苍茫辽阔,彼时正值初秋,塞上牛羊,牧人飞歌,比之中原稻黄满舱的丰收景象,别有一番天高地猿人翱翔的潇洒自由。
白玉堂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这般景色。
“我们兄弟年幼的时候,父皇征战的闲暇,会带我们来这里,眺望西方和南方。”宁令哥拍马上前,于他并肩。
白玉堂微眯了双眼,他知道这小王子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果然宁令哥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西边是我们党项人的祖地,我们的祖辈、父辈当年就是一步步从小小的夏州打下如今的广阔草原。我们的女人、孩子有了安定的居所,我们的牛羊多的可以连到天边,我们的草场和土地是西方诸国中最多的,我们的男人像狼一样骁勇善战。”
可是,这不够。遇上灾年,草原枯死,这贫瘠的黄土根本养活不了西夏的子民。
西夏、吐谷浑、吐蕃、回鹘相争多年,都是为了草场和土地水源,然而再争再抢,那可怜的草场终是有限。
而南方,广阔中原的千里良田,才是西夏的出路。
“我的父皇信奉力量和挑战,他的步伐快的旁人都无法跟上,他热爱天下所有的山川、江河、草原!”
“白大侠,我的父亲,是西夏国几百年才会出一个的伟大皇帝。”宁令哥回头看向白玉堂的双眼,目光坦荡,他知道白玉堂明白他的意思。
笑容从白玉堂的嘴角蔓延,遮掩了如刀的锋芒,使他整个人看来可亲近。“西夏的王子,都是如此胆大吗?”
“不是胆大,是梦想。我们党项人,崇拜敢于追求自己梦想的英雄。”
“我们只是兴庆府的过客,对于王子的梦想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少年逆着光微笑,整个脸庞掩入阴影。
王储的争夺已经到了寻求外国支持的地步了吗?白玉堂皱眉,看宁令哥的迫切态度,想必辽国已经插手了。是宁明?还是谅橹?
嗬嗬,放任自己的儿子争夺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李元昊的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宁令哥观察白玉堂的表情,那个不爱笑的青年此刻笑得让他发冷,突然有些后悔,迟疑,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父王是天上的雄鹰,他的本性就是征服,宋夏两国的相交,他是不会同意的。但如果有重臣出面支持,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王子是说野利大将军吧?”懒得陪他打哑谜,白玉堂索性揭破两人头上那层布,“殿下认为野利将军会支持与宋相交和平吗?如果没记错,常年进犯我雁门关的黑风骑兵,就是野利将军精兵吧!”
“如果我出面,至少他不会阻拦。”宁令哥大大方方的承认。“换言之,现在西夏没有哪个大臣会站在你们的立场帮忙。”
“西夏国内势均力敌,转而寻求外族支持吗?好拙劣的手段。”
“拙劣但是有效。我想大宋的国力,不会比大辽差吧。”
西夏的王储争夺战,要宋辽两国出钱出力么?小小年纪算盘倒是打得满精的。白玉堂冷笑一声,“支持王子又能有何好处?难道说殿下登基之后,便会放弃中原的良田沃土了吗?”
“我父王说过,西夏的出路在中原的万里良田,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何况你们要的,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休养生息,全力对抗辽国。索要太多,会什么也得不到的。”
“好主意!好算计!你的哥哥们,是不是也用这个方式说服辽国使节的?”有这么些如狼似虎的儿子,李元昊心中不知得意多些还是懊恼多些?白玉堂面上一冷,“王子殿下你找错人了!”
“我当然知道白大侠不能完全做主,但是八王爷应该有这个权力吧!这个计划对于大宋百利无害,我想……”
“小殿下!”不耐的打断,“你太过小看你的父王了。”
从没被这般无礼的对待过,宁令哥的脸色十分难看。“父王说过任我们凭本事争夺储君之位。他绝不插手干涉。”
“奥?任凭你们勾结外族吗?”
“白玉堂!你大胆!”
“王子殿下,你确定你父王只是单纯让你们竞争储位,而不是借此削弱四大家族的力量吗?”李元昊常年在外征战,对国内贵族实力过分扩张早有不满,眼看着王储争夺愈演愈烈却放任不管,怎样猜想都是借机制衡大雅的策略,这一招官场倾轧汉人玩了数百年,再熟悉不过。
眼看那小王子如遭雷击,愣怔当场,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对待敌人毫不手软,对自己的父亲,却从没想过背叛。白玉堂摇头,“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天边红霞燃尽,长河落日壮丽。白玉堂掉转马头,对着几丈之外的沙柳林冷冷说道:“吕将军,是时候护送你家王子回城了。”言罢打马飞奔而去,扬起一路沙尘,再不回头。
lin:阿弥陀佛!终于写完了!
友:鸡肋!还好意思说?
lin: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个分量,怎么说也是牛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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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王宫角落的偏殿中,一场无歌无舞的宴会正在进行。
明亮殿堂上,仅寥寥数人,却掌握着这个国家关键的命脉。
展昭冷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势,殿外的护卫是其他地方的许多倍,刀剑雪亮,严整以待,阴暗的死角中,影影憧憧更是隐藏着不知名的死士。空气中强烈的杀意刺激着武人的敏感天性,身侧的八王爷仍在于李元昊客套寒暄,额上隐露的汗珠却悄悄暴露点点紧张。
手,轻抚上腰带中。这一场,即使是鸿门宴,也不怕走一遭。
一口玄武岩石箱被抬了上来,侍者恭敬的打开,拿出以明黄锦缎包裹的细长之物,呈到李元昊面前。
掀开锦缎之后,众人眼睛一亮:面前是一把绝世宝刀!尽管锋芒被黝黑剑鞘包裹着,凛冽肆意的霸气仍然扑面而来,在座众人多是行伍出身,见惯风沙肆虐的沙场,见到此刀仍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刀好重的杀气!
“呛啷”一声,神兵出鞘,雪利光芒刺激着众人心中嗜血神经,李元昊眼中压抑不住的惊叹:“好刀!果然不愧是阿依轮那!”
阿依轮那,传说中的王者之刀。西域诸国视为神物的宝刀!传说得阿依轮那者,便可逐鹿中原、称霸天下。
八贤王心中一沉,却不是为了得宝刀者得天下的传言,而是因为此刀上一位主人。
辽主,耶律宗真。
思索间,侍者依李元昊之令将阿依轮那呈与面前,请他先为玩赏。“听闻八王爷文治武功,想来中原大国宝物遍地,不知此刀客还入得王爷眼?”
“国主客气了。神兵阿依轮那,在大宋国内,也是闻名遐迩的。”面上滴水不露,手上的宝刀却重逾千斤,这岂止是一把简单的刀啊?
辽国的爪子果然已经伸到这里了吗?李元昊当面展示这刀的用意,又是如何呢?
皇座上之人饶有兴趣的看向这边,眼内华光流彩:一把阿依轮那代表最高的诚意,辽主这是邀我一道逐鹿中原呐~宋朝王爷,你说我该如何决断?
不动声色交还宝刀,八王爷眯起眼睛,与西夏霸主的目光碰撞,两双眸中复杂暗涌皆让对方心中暗惊,怕正是棋逢对手。
即决定与辽结盟,何必大张旗鼓邀我来此?李元昊岂是浅薄耀威之人?
既已请我来此,索性静观其变,且看看这宝刀之后,唱的是哪一出!
八贤王恢复平静,神情清明一片。
皇座上的人也打定了主意,心思暗转,却不再让众大臣观赏宝刀,口中喝令:“仁荣!”
一人长身玉立走出宴席,“臣在。”仆立定,阿依轮那夹着风声飞过,被他稳稳操于手中。
“替朕试试阿依轮那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