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安琪儿

我一直没去收拾那一段。

 

那一段我其实很不愿意提起，因为这一段心路历程难免让人伤感。

但是我又很想那一段好好整理，因为它是我们的一段心路历程。

 

就这样，犹犹豫豫中，最后还是决定做个了断。因为每一段它都是经历，每一段都将成为美好的过往。

 

当我得知林姐已经为女儿做了手术后，我那颗貌似淡定的心怎么也平静下来了。

曾经无数次的试探和尝试，却迟迟未作出果断的决定。每次从医院回来都故作镇定，给自己找理由说：要把决定权留给妙妙自己。

其实只有自己内心深知，主要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真正让自己放心和信赖的医生。每一个医生都不会给你一个很确信的答复，最后都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当然，这对医生那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答案。

而且对我自己而言，我也害怕。因为每个医生都说妙妙的这种是最顽固的一种，何况生的位置是在三角区。风险比较大！我害怕！

于是我选择了等待，等待更成熟的技术，等待妙妙更成熟的承受力。

这一等，就是五六年。

 

还好，我认识了林姐！谢谢你，谢谢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你。相同的遭遇让我认识了你。

 

当我和先生都决定勇敢地向前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最大的阻力却来自于妙妙自己。她不愿意动手术，因为她怕痛。

我理解。谁能不怕痛呢？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孩。对手术的概念很真切却又很陌生。她曾经亲历她爸爸手术，看她爸爸痛得样子，也亲眼目睹她奶奶痛苦的样子。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感到害怕。

 

免不了又是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口婆心，最终把妙妙说动了。她同意再去上海，而且这次，不是看看而已，是很有可能要动手术了。她作出了人生的第一次重大决定。

 

总有人问起我是如何让妙妙改变主意的，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告诉她，动了手术后，会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流鼻涕感冒了。每个人都可能生病，生病了就要勇敢面对，积极治疗。她将信将疑地答应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好像从小到大的确喜欢感冒咳嗽。

从头到尾我不愿意提起说因为手术后会更漂亮，不是我不敢面对，而是我不想在她小小的年纪里留下阴影。对她而言，现在何为美何为丑呢？难道她长得稍微有点点不一样就不美了？我从来不曾觉得过。她也从来不曾觉得过。

可是她对疾病已经有认识了，所以，还不如告诉她手术后会更健康。

 

就这样，2012年11月11日，我们又去上海了，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这一段心路历程，是对小孩的考验，也让她成长了。是对大人的考验，也让我们更认清女儿的坚强。

 

在医院那几天，不能上网，不能倾诉，不能哭泣，只偶尔借助手机写下内心的挣扎。

 

11月11日：我们在上海市内堵车折腾了两小时，到达酒店的时候近乎晚上了。到了酒店，原本沉重的妙妙又开始欢呼雀跃了，因为住宾馆可是她的一爱啊！一起出去吃了个简单的晚餐，再就在路上溜达了一圈。看到一个丢圈圈套娃娃的活动。我和妙爸两人各掏出10元钱企图套住一个熊娃娃，能让女儿开心，可是最终却各套到一个小手链罢了。手链都是类似佛珠一样的，也罢，看来是想给我们庇佑吧。谢谢！

紧接着又带着妙妙去了12楼想让她熟悉下环境。来到医生介绍宣传栏那里，我们找到了手术医生的照片。为了让妙妙消除顾虑，我一个劲找联系，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一点——医生和妙妙的名字都是四个字！当我告诉妙妙这个事情，妙妙果然觉得有了轻松感。她仿佛找到了同类。

晚了，回到宾馆准备睡觉，睡前妙妙又不忘记要看看书。读书什么时候变成了她的一大寄托！

 

11月12日：是妙妙做术前检查的日子。早早的到了医院，和手术医生见了面。医生是一个中年男子，不过对小孩很有办法，几分钟功夫就把妙妙搞定了。导医给我们安排了程序，紧接着就去办入院手续了，这些都是妙爸的事情了。

在等妙爸办手续的那一会儿，我带着妙妙在医院里晃荡。算是给她一点温情吧。

在住院大楼前面，看见了花朵，情不自禁地闻一闻。



依然是那么的快活。

又给妙阿公打了电话，想让在家等待的老人放心。妙妙果然很懂事，口气里毫无畏惧，还安慰说：没事，我就是做个小手术！

入院手续很快办好了。得知我们入住的是13楼，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幻想着，妙妙的病房号码会不会有个7呢？因为妙妙是7月13日出生的，13楼，会是7病房吗？

当护士小姐将我们带到病房前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房前的门牌上赫赫写着1307的字样。


那是一个双人房，15床和16床，我当时心里在默念我希望我们是16床，因为妈妈的生日是16.

这一刻是多么的神奇，我的幻想成了现实，妙妙真的是16床！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检查很快做好了。接下来整个下午就只有在病房里无奈无聊地等待。可是小孩毕竟是小孩，哪里会那么配合呢？妙妙一个劲地嚷着要出去玩。我拗不过她，只好不顾妙爸的反对把她强行带下楼去了。妙爸说我就是这样宠坏孩子的。

 

我们娘俩来到一个小花园里，妙妙不停地跟我唠叨她不愿意动手术，还伴着哭声。平日里本来就软弱的我，哪里听得她的呜咽之声。但是只能在她面前装坚强。实在没法忍受的时候，就只好将她的头靠着我的肩膀，因为这样她就看不到我在悄悄掉眼泪了。

 

12号下午，手术医生的助理来找我们谈话了。说是白细胞增高，明天能不能动手术还是个未知数。天！又是等爱，又是未知数！

同时助理也跟我们讲了手术方案和术后事项。这都是必然的程序。助理告诉我们有可能是耳后取皮，如果不够就选择手臂了。最好能在耳后取皮吧，因为那里的是最好的。再次祈祷！

 

晚上，夜很寂静，妙爸也累得不行，终于睡着了，妙妙也睡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睡不着，睡不着，于是那个夜里，我第一次对着“树洞”说悄悄话。

11月13日：早上，妙妙一早又被拉去验血，结果显示，可以手术。但是因为她相对年龄比较大，所以被安排在最后一个手术（第四个）她才5岁多，可以想想其它的孩子究竟有多大，最小的才10几天！上帝啊，为什么要赐予我们生命，却忘了给我们健康的体魄？

 

将近10点的样子，有导医来带我们去手术室。当然是带妙妙去，我们只能呆在外面无尽地等待。

妙爸已经被麻醉师差去买药了，只剩下我们娘俩了。这时候妙妙还是哭，无望的哭！我知道她是多么的不希望手术啊，她是多么的害怕啊！谁知道那一墙之隔的那里是什么呢？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大褂，冰冷的表情吗？

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想象一切，只好也无助地跟妙说：妙，你若再哭下去，妈妈都要跟着你哭了。说着我的喉咙开始不自觉地哽咽，眼泪也不听使唤了。

不知道是不是父母无意识的示弱反而让孩子会变得很坚强。总之这个时候妙妙不哭了，她沉默了。

10点35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开始叫到妙妙的名字了。

她该进去了。那一刻我看到妙妙的害怕，也看到她的无奈。但是她却不再哭了。我想她是明白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只有勇敢面对。

进去的那一瞬间，她看着我叫了一声妈妈。

然后门就被无情的关上了。可是妙爸买药还没来。那一刹那，我以为我不会哭，可是眼泪不听话。旁边的病友家属开始安慰我，我却分明看到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中午1点15分，医生开始唤妙妙的家属了。手术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见女儿了！

一路上我和妙爸奔跑前进。因为妙妙是直接从专用电梯送到病房去的，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病房去，要命的电梯迟迟不来。我答应过妙妙手术完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我，害怕她失望，我只有一路从一楼奔跑到13楼。妙爸的腿因为曾经受过伤是不能这样爬楼的，只有在下面焦心地等待。

果然，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13楼的时候，妙妙已然躺在了病床上。听说是15床的爷爷把她抱上去的。如果你知道妙妙以前对陌生人的排斥，你根本不会相信她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来抱她。

看到妙妙那一瞬间，我还未开口，她倒先说话了：妈妈，我很配合医生，没什么可怕的。

病友妈妈还告诉我说，当护士小姐给她挂针的时候，她居然对护士说：阿姨 ，你真好。

关键的时候我们的小妞的确很强大。呵呵。我想她的确是成长了。

无法想象她的小宇宙里需要爆发怎样的能量才能克服迎面而来的一切。

 

四小时的麻醉过去了，我以为她会喊痛。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吭一声。

到了晚上她说想要画画了。可是因为右手绑了纱布不方便，她只有用左手了。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人没了手，脚就会很厉害。其实根本没有上帝是公平的一说。一切都是个人的意志所致。

 

将近9点钟的时候助理过来了，告诉我们最终取的是耳后的皮。手术也很顺利！谢谢，从他身上我看到了真正的职业道德。非常年轻的一个医学博士！

13号这一天，妙妙已经动了手术，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的小鼻鼻不见了，现在有了新鼻鼻。呵呵，这个伴随了她5年4个月整的小鼻鼻。

 

11月14号：妙妙脸上泛起了笑意，她又开始活跃起来了，我们那个可爱的妙同学又回来了。她甚至说要写一首歌曲。给我试唱了几个音。我灵机一动就说，那妈妈给你写下来，并给你写上歌词吧。

这算是妙妙创作的第一首歌吧。

我写了第一句：我们在上海。她开始往下唱了：他们已经回去啦（病友）！我们明天就回家，好啦！别哭。

多么真切的感受啊！她是多么盼望回家！

 

 

 

11月15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在等待妙爸办理出院手续的一段时间里，妙妙又开始涂鸦了。

在服务区，妙爸给妙妙买了冰激凌吃。女儿别提多开心了。要知道冰激凌是她的最爱爱爱爱！！！可是妈妈却总不给她吃，但是只要跟爸爸说，爸爸就会同意。何况这次爸爸是不请自买。

 

说到妙爸，不得不说。女儿5岁多了，我都从没见过她对女儿有如此这般的耐心和呵护。

喂饭喂水不让我喂，嫌我手脚粗会伤到她！

洗脚BB他亲自抱，说她不能下地！

等待医生的时候也抱在怀里片刻不离开

......

父爱就是父爱吧，不到关键时候不出手？！

 

这一段心路历程，结束了，可是记忆永远在，成长永远在。心里的感慨远不是用这些文字能表达出来的。亲友们的关心，医生们精湛的医术，护士们的细心，永远铭记在心。

 

到这里，脆弱的我总又难免掉泪，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回忆。可是我很想对自己说一句：一切都会过去的，很想对老公说：谢谢你的一路陪伴让我不致倒下去。很想对女儿说：你很不容易很棒，无论爸爸妈妈是否曾表达，你都是我们最棒的小乖乖。

妈妈还想告诉你：苦难是一种财富。一定要珍惜这份财富。

同时也谢谢你我的女儿！谢谢你从来没有嫌弃妈妈赐给你的任何东西。尽管你曾经也好奇过也不解过。但与此同时你却总不忘给我找一个理由：妈妈，也许是那个小蝌蚪上那黑黑的跑到我鼻子上来了,所以我就这样了是吗？

我问你：也许是的，那你会怪妈妈吗？你总会果断地摇摇头说不会。

妈妈也曾对你说：是因为妈妈怕你迷路了，有了小鼻鼻就不会弄丢你。

你也会说：现在我长大了，所以就要把小鼻鼻拿掉了，我不会迷路了。

 

 

更想对一些同病相怜的朋友说一句：不要悲戚，勇敢面对。我也知道，难免会有同类朋友向我咨询医讯，这里不便公布，可以私信联系我。

 

我也知道，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些挂念着妙妙的人。 妙妙手术后一个月的时候的照片。

对了，就是这样的微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这样的姿态。做一尾心怀自由的缸中鱼,练习从容地前进,优雅地转身,并保持冷静思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