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是我大学排球队的女友。
她是北京孩子,失误考到我家乡那所大学读书,我俩好的很,球场上嘻嘻哈哈打球,球场下嘻嘻哈哈说话,留下的记忆都是快乐。
她后来先毕业,临走急急忙忙来跟我道别,我还记得的。
她说,我走啦,以后到北京来找我。那时也没电话,她就一遍遍的在我耳边说,到安定医院来,找我妈,我妈叫@#%¥@,找着我妈就找着我了。记住没?她之所以一遍遍的叮嘱,是因为知道我是著名的迷糊。但那天我不迷糊,只是我认定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就根本没去用心记她妈的名字。
我看着她走了。面无表情。她回头来朝我笑着招手几次,匆忙走了。
我认定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现在想来是因为巨蟹座生性悲观,再一个,那年月,中国人出门难,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去北京。
好在,像拉拉这样的,我的女友,我有一群。我混在她们之中,继续快乐着,度过光阴。
我自己也没想到,大约在7、8年以后,我有一个机会来北京工作。
那时候,北京对于我,太大太陌生了。我掰起指头算,北京有一个表姐,再一个就是拉拉。
我连续多日给安定医院打电话,但是没找着她。因为我没记住她妈的名字。总机和人事处的俩女的都特别好,同情我,但没法帮我。
校排球队里的,来自不同的院系、不同的年级。所以找她难。
这一下,又是7、8年过去。
那一阶段,我经历了我人生所有重大变故。工作的生活的。我忙。
后来再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通知,我家乡那所大学在北京要搞一个校友大聚会。我对类似活动一向不热衷。那天却是心里一动。因为我幻想在那里见到拉拉。
那天我们果然见面了。是她找到了我。她远远看见前排一个女的似乎像我,又不敢认。就用一个纸蛋蛋打我。她的风格是一贯的。虽然其实她已身居高官。却仍然用破纸蛋扔人。她在纸蛋蛋上写着她是谁谁谁,问我是不是谁谁谁。我回头一眼就认出她。
我们俩奔出会场,激动样的。我泪光闪闪。她眼小,又戴了眼镜,有无泪水也看不出。我当时偷偷仔细看了她的眼,因为觉得我眼睛湿润了她没的话,有点不服。她也说,到处找我。去我家乡旅游就找,结果她找过去时我已来了北京。那天她说一来就直奔接待处查我的签名。结果因为我酷爱改名玩,(因为嫌弃爹妈取的名字太难听。)她没查到以为我没来,一时沮丧。她说那天去也是为的找我,并无其他事。但是她不死心,在几百人的会场一排排搜索,终于把我搜出来。
我像一株水培的植物,此时找着了根部的一抔土壤,我把根系赶紧扎进泥土里去。立刻有些踏实的感觉。过去一到过年过节,眼看着先生那边,从发小开始,呜泱呜泱——聚会。幼儿园的、小学的、中学的、大学的、博士的。我啥的也没。只有猫陪着我。
那拉拉毕业回北京后,相继读了哪里的什么博士,又读了清华的MBA。还装模作样当了官。
但是她会在严肃的做完报告后,转背就跟我挤眉弄眼。然后我俩飞车去吃羊肉泡。好像回到大学。
她会说起从前我给她吃过多么好吃的四川辣肠,我已然忘记,此时听去,一个好端端北京女孩,跑去大西北清苦读书,可怜见的,但那时我们没觉得,只觉得快乐。
话说一个人一事无成事事无成。我动不动就给她打电话,大叫不得了啦!她就一会儿派人来给我家装修,一会儿派人来给我家种树。
我俩一处时,就是哈哈哈哈的说笑。轮到先生插不进嘴。拉拉走了,先生说,你俩那么好!
我说什么拉拉都笑——哈哈大笑,(为此先生对我都有点刮目。)这是从小订立成盟约般的习惯。人家拉拉不比我能个儿多了,但是依然笑。我哪里可能句句话都说得精彩可笑?看上去是南辕北辙的俩女人。所以那笑是除去骨子里的赞许和认同,还有拉拉的大品性。 拉拉她大智若愚的爽朗笑声里,全都是她经历的荣辱沧桑。所谓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的很多女友,好时好得,但渐渐疏远。想想多少因为有恩也有怨。因为太狎昵,就觉得可以互相随意,不尊重了。
看到拉拉笑的那样子,我经常恍然大悟,她为什么成功,她怎么就拥有那么高大英武才华出众的丈夫。她为什么跟读高中的女儿没有代沟,从来亲如姐妹。
嗯,于是忍不住在这里讴歌一下我的女友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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