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高考结束。那天忽然想到土豆报志愿时我的焦虑。想写写关于报志愿我家的事，给新考的人参考。但是许久不写东西，特别不能动笔。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人家都要报完志愿了。赶紧硬着头皮写写，希望对人有帮助。

一、报志愿听谁的？

我家土豆在高中迷恋上考古，死活要报考古专业。我知道那是不对的，但说服她很难。

她说看到那些沾着泥土的陶器，就似乎看见2000多年前的一个穿着树皮的女人在河边用这陶器汲水。那女人有着黝黑的皮肤，抬眸向她展颜一笑时，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理解。在她的求知欲望强烈的青春岁月，她深深地沉溺于此。渴望与古人对话。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但是她还远远未懂得理想与现实，或者说梦幻与现实，是需要调整的。

我们在现实中国摸爬滚打多年，自认为了解这个世界，我希望她听从我们的经验。我也以为能够说服她。但是不是。

我告诉她如果高等数学不可以学，那么不报经济也得报法律。我说，生存的重要。有比较好的生存状态的意义。对自己的心态的影响，社会的尊敬以及自尊。

她不要听。她哪里懂得生存的意义？她肚子也没饿过。

我深入浅出，说，最现实的，就比如，多年后你们工作了，同学们聚会，你可观的收入可以去替大家付账。——她无动于衷。说他们班男生老是抢着付。

我再说，最庸俗的，比如，同样容貌年纪的女孩，不一样的穿着用物，不一样的品牌。你的心理落差。——她说无所谓不在乎，有的穿就好。

她反过来跟我振振有词的大谈事业职业和命业。就是纸上谈兵。她说考古是她的命业。也许有的人有了事业职业，但也没命业，有了命业活在世上才是真幸福。她还搬出挖掘妇好墓的郑振香，那个女考古学家来威慑我。——如果她果然成了郑振香，那么，我想我今天要做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那时我几乎就听了她的。如果她顺利考入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那么这一切也许就成定局。但是没有。在考虑第二志愿的学校时，没有考古专业。于是在社会学、传媒、外语等等中，她选择社会学。我那时已是听之任之。

那时我先生在一旁说了一句，为什么都选择社会学了而不选择法律？法律好歹是门专业，社会学本科毕业了干什么？

我赶忙又去跟土豆商量。那时的土豆大概有点心灰意懒，就说，那就法律。

她就这样漫不经心学了法律。在我却是喜出望外。

在不到两年的短短时间，土豆有很多变化。比如，高中时她说，要学考古，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挖墓。我说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多么艰辛。她高亢的说，不，我就想要那种生活！现在她看到师姐去了美国读书，说她要做几年律师攒一笔钱也去美国读书和工作，完了还把我接去。我说不同意。她又高亢的说，不，我就想要那样的生活！再过两年，我不知道她又高亢说，她就想要怎样的生活？

所以结论就是孩子心性不定，报志愿不能听他们的。

但是前提是，定夺的大人要什么都懂，高屋建瓴、了解社会、了解自己，懂得为孩子设计人生。规划未来。（设计过的跟未经设计顺其自然的人生，一定不同。这是我们这一代的教训。）

如果大人不懂，比如土豆的同学，听了她妈的就听错了。现在追悔莫及。她妈妈什么也不懂，但是主宰她已成习惯。而她很崇拜妈妈，原因是奶奶去世时，她们回去哭坟，哭不出来，妈妈把早已准备好的撒满芥末胡椒粉的手帕抹在她俩脸上，她俩故哭的最伤心。——之后，她就最崇拜她妈。于是从英文专业改专业时，听了她妈的改了传媒。她妈的理由是“在中小城市看到新闻单位的人似乎挺牛的。”听了搞传媒的我对她的前途预测，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奇怪的是，不懂的家长就是敢于瞎做主张。其实可以去咨询一些懂的人。

二、兴趣和职业可以分开

现在我们全家经常围着电视一起看考古发掘的节目。我们都喜欢。我们经常还是跟土豆说，爱好，永远都可以是爱好啊。但是爱好不等于就要做职业。等你衣食无忧，还是喜欢，可以再考个考古的硕士博士。就好比那个叫王石的企业家，成功之后去完成他登上珠穆朗玛峰的愿望。

要把爱好和职业区分开。

你的职业，是足以使你安身立命的。当年我在劝说土豆时说过一句话，她未曾听懂。我说，我们一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那时，我知道你自食其力，有一个律师的铁饭碗，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会走的放心。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时，你还提着镐头在远方挖墓。每个月的工资是1500块。那我一定不安心。而且，先生总是教育她，法律在中国几乎是崭新的，还容你有很多事做，有很多话说。考古则不同，是成熟学科，想再出成果有建树，难了。爱好，作为终身的快乐，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做职业？

土豆的同学中有不少对未来的设计是回到家乡，中小型城市去过小日子。我说也许其实也挺好的。我是最终升华为一个随遇而安的。因为我知道我多么想念我的羊肉泡。而这个对于土豆已成为不能接受的现实。对她来说，通过司法考试，再读一个名校法学硕士，留在北京做一个好律师，已经是最基本的。而且她为此充满信心。而且看到电视剧里，第一次接案子就挣来一辆小轿车的小女孩律师，她已经激动的坐立不安。想想同学聚会她能够为大家伙买单，她也是深深向往和深感自豪。她自己的变化是她年少时纸上谈兵不曾料到的。而且她也太不是什么有的穿就好。她已经会嫌弃这件土那件没品位。她拿我衣橱里偷穿的，都是好设计好品质的名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充满诱惑，就是这么活色生香。青春多么美，怎么可能不在意。我一直希望她是脱俗的，但是入世的。

先生一次顺路送土豆回学校聊起未来，又说起中小城市的小日子，先生试探土豆，可能小日子也蛮好的？没有压力？可是土豆说出了一句名言：“小日子也有小日子的压力。”她说，因为她从没看见身边那些不奋斗过小日子的人高兴过。

那么孩子们，奋斗吧。

(此文所用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