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欢诗笑情意绵

——与庄锦生《冲浪集》有关的点滴

侯求学

因为对诗歌的热爱，连带着对诗歌史产生无穷的兴趣，特别对家乡南通、如皋诗歌发展史上的那些人和事，更是情有独钟。周六的如皋靖海门旧书市照旧活跃，在一个熟悉的书摊上捡得庄锦生的诗集《冲浪集》，内中还夹着一纸便笺。回家慢慢展读有关内容，让我觉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真正是一个属于诗歌的年代，真正是一个人们可以真诚以待的年代。

先说庄锦生的《冲浪集》。文汇出版社1990年1月一版一印，小32开，由如皋印刷厂承印，印数5300册。封面书名由曾任南通市市长的著名书画家曹兴福题写，书前有王春生1988年12月所作的《序》，全书分四部分：一、激流篇；二、路标篇；三、经纬篇；四、浅涉篇。收录诗作84首。书后有作者的《我为什么写诗》以作跋。作者庄锦生1938年出生，因为祖辈一直以行船为生，影响到庄锦生高中毕业后也就一直从事交通工作，曾当过水手，自愿当过排筏工。江河上多彩的生活，水上人质朴的品质，激发庄锦生用文字、用诗歌来讴歌生活，讴歌水上人的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精神。作者创作诗歌得到了当时的江苏省、南通市文联的白子、沙白、黄东成、梁炳泉、李民族、冯新民等名家的关心和指点，而《冲浪集》的出版更是得到当时的南通市委宣传部、文联，交通局、木材建材公司、港务处、排筏区的热情支持和大力扶植，正是这些热情的手，将来自基层一线的心声播布人间，正因为这些关爱，“《冲浪集》浪欢诗笑，一路绿灯，作者铭心，深致谢忱！”

再说说与我手中这本《冲浪集》有关的人和事。

一张便笺。写在这张共青团如皋县委员会的方格信笺上的，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陈膺浩给如皋文化馆葛继延同志的信，应该是托人送书（或亲自送书未遇主人）给葛老师时所写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那个年代同志之间的关心和帮扶：“继延同志：信收到，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很是感激。/病有机会是要去南京检查的，只在近期，放心吧，不要紧的。至于是否以后手术要人照顾暂不要考虑，需要时我会提出请你们帮忙的。/上次你来失迎了，因去参加《冲浪集》作品研讨会，十分抱歉，请谅。今送上《冲浪集》一本，内有我写的一篇小文录抄附在书页上，请指正。/因平时忙于生活杂事，未能来馆内详谈，以后有空当来看大家。/向张权同志问好，匆专，顺颂    近安！  陈膺浩上  一九八九﹒十﹒廿九”。

关于陈膺浩，再费点笔墨介绍一下这位被湮没的儿童文学作家。陈膺浩（1925-1994），名陈培，号膺浩，曾用名陈全，如皋人，六岁丧母，由继母沙元炳四女沙琬抚养成人。1943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47年冬结识著名作家陈伯吹，并经其介绍参加党的外围文艺团体—中国儿童读物文学工作者联谊会（即上海儿童文学工作者联谊会），从此走上了文学创作的专业道路。1950年12月，由陈伯吹、贺宜介绍参加革命工作，参与筹建上海新儿童书店，公私合营后，参与筹建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任文艺创作科副科长兼工会主席、上海市新闻出版印刷工会委员。195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1955年7月21日，因其曾向胡风之妻梅志约稿，在其通讯录留有梅志姓名、地址而被认为与胡风集团有关被逮捕，冤狱一年，于1956年6月15日教育释放，调上海文艺出版社编审中长篇小说。1958年12月赴青海人民出版社文艺组当编辑，1959年12月被定为右派，开除工职，送青海新生劳教砖瓦厂和新生农场劳动教养，妻子与其离异；因秋收立功，1961年12月解除劳教，留原场当职工。1963年3月独自带领4个孩子返回老家如皋，9月到如皋仁静（场南）公社果园大队插队落户当农民；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被认为不宜居住在刚建成的军用机场附近，9月被迫迁居如皋夏堡公社任庄四队，遭受无休止的批斗。1979年6月，青海人民出版社为其平反，9月，其作协关系由上海作协分会转至江苏作协分会；1980年5月20日上海市公安局沪公办复（80）字第1027号决定书《关于对陈膺浩同志的复查决定》认定“对陈膺浩同志逮捕审查是错误的，应予改正，撤销1956年6月15日教育释放的处理决定，恢复名誉”，至此，在政治上得到彻底平反。上世纪五十年代曾著作并出版《中国铁木尔》《在我们这个院子里》两部中篇小说和《我是毛主席的好学生》《猴子和鹿》《英勇的小骑兵》《小松鼠》《参观炼钢厂》《猫姐姐和猫弟弟》《十一匹马拉的车子》等图画故事单行本，在儿童文学创作理论方面，1958年出版了《谈谈儿童文学的写作》，并曾再版。1979年1月，到如皋县文化馆（期间曾短期调至如皋县志办公室）工作，参加编辑《如皋文艺》《春泥》，主编并出版了乡土丛书《龙游河》，著作并出版图画故事单行本《采果子》《一颗螺丝钉》《一个小姑娘和七个小矮人》等，创作完成未刊长篇小说《汐》等。先后使用的笔名有冷永安、陈培、陈膺浩、沈放、方屯、宏治、膺浩等。

一篇小文。就是陈膺浩在前面信中所说的录抄附在《冲浪集》前封内页上的短文。为不至于因为我的私爱而影响了一代英贤的文章流布，我将全文抄录于此，以便于更多的同志研究之便：

直挂云帆济沧海

——听庄锦生的歌

他曾经是江河里放排筏的工人，凝聚着顽强的求生意会，凝聚着青春的生命活力，在湍流里迎风挥舞排钩竹篙，冲向了生活的海洋，无数惊涛险滩在脚下流逝了，无尽雨雪长夜在眼底飘过，乘长风破万里浪，冲出胜利的浪花，组合成壮丽的航程，逶迤出朵朵云彩，带着气势磅礴的豪情，带着对阳花的追随，扑（泊）进万吨级位的海港，为踩出电脑化的明天搏斗，冲浪的精神，叩人心弦！

他也是我们文坛上吟咏的诗人，凝聚着深厚的航运生活，凝聚着炽热迸发的激情，在开放改革的年代挥笔如篙似钩，冲向了诗的领域，避开西方朦朦胧胧的迷雾，含蓄得深不可测的漩涡，佶屈聱牙悠长呼啸的风潮，高高低低上下倾斜或左或右的浮光掠影，不自我封闭地坦露出粗犷的古铜色的胸膛，沿着自己熟稔的航道，唱出了排筏工人之歌！带着对现实生活赤诚的热爱，带着对大地母亲的虔诚，直挂云帆济沧海，组合成多采（彩）的《冲浪集》，奉献出耿耿心音，曲调也许醉不倒时兴人，冲浪的坚毅精神，却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四十年前，我曾经是川江轮船上的水手，文学上刚涉海的弄潮儿；而今，我是被江河摒弃了的低能儿，诗歌的门外汉，但我仍乐意为在这条道上跋涉的同行朋友和他的《冲浪集》唱一支不成调的赞歌。

          录《冲浪集》作品研讨会专稿书赠

葛继延同志存念并指正

                        陈膺浩赠（印）

                         一九八九﹒十﹒廿九

一点感触。《冲浪集》出版已经33年了，读那些从社会最底层发出的呐喊，至今依然能让我们热血沸腾，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那个年代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关切。围绕《冲浪集》的那些人、发生的那些事，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人物两非，但是那个年代人们的真诚、热情依然值得我们珍藏和向往。

这正是：冲浪一集音犹存，浪欢诗笑情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