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票

正是春运高峰期。

我握着六天前排了三个小时队才买到手的昆明至广州484次硬座车票在售票大厅已转悠了近一个小时，迟迟不敢行动。我是来退票的。心里真有点舍不得，要不是临时有事推迟行程，下午五点三十分我就可以登上列车，明天晚上就可以搂着老婆睡觉了。

再过一个半小时我必须把票退掉，否则进入六个小时规定，我那194块（票价）就会严重缩水，搞不好会打水漂。我豁出去了，往长长的购票队伍中一站，用普通话大声问：“有没有哪位朋友要买今天开往广州的车票？下午的，硬座票一张，原价出售。”

话音刚落，至少超过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一看这么多人感兴趣，心想成了，哈哈，20%的手续费躲过了。可惜，我高兴得实在太早太早了，不足五秒钟我就失望了。百十双目光，有的闪两下就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有的目光是多停了会儿，却狠狠的撇了撇嘴，微微动着嘴唇，估计是在骂我；还有像刀一样的目光在我全身刮上刮下，脸上一副“我才不你当的”表情；更多的目光一触即收，本来放松表情马上绷得紧紧的，腰都挺直了许多。

既然开了口，我就不想放弃，我把刚才的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这次我才感觉到被当透明人的尴尬，周围的人完会没有反应，没有一个人再看我一眼。说没反应也不准确，一些人机警地把背包往前面挪了挪，紧紧捂在胸前，似乎我的话提醒了他们什么一样。

我的倔劲也上来了：“你们放心，我不是黄牛党，黄牛党不敢站在这里如此大声地问，我确实临时有事来退票的，你们今天准备走的，一定没有座票了，我只是原价卖而已……”我见有目光转向我，接着越来越多的目光转向我，我想刚才这几句话打动了他们，更来劲了：“你们两个人一起的也可以买呀，只买一张站票，轮流坐总比两个都站着好……”我忽然发现投向的目光带着些幸灾乐祸，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位民警进入了我的视线。

“把票拿来我看看。”民警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左手伸到我面前，右手用力地搭在我的肩上，看样子怕我开溜。我赶忙把票递给了民警，我分明听到周围的人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民警拿过我的票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了我，随口问：“干嘛不去退票窗口？在这里吆喝啥？”

“还不是想省几个钱，谁叫你们要扣20%的手续费，194块眨眼变成一百五十几块还搭上3个小时排队时间。”

“反正要退，一百五卖给我得了。”

“一百五？”我大约一算去窗口退票不止这个数，“我还不如去退，多得个快餐钱。”

“那就一百六，你去退就会少一个快餐，至少还要去排半个小时队，多麻烦。”

“成交。”经过刚才那一幕，我知道想原价卖出已不可能，时间又紧，不如见好就收。民警马上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三张钱递给我。一张一百，一张五十，一张十块。

我还没把钱收好，一下围过来几个和我一样的民工：“警察同志，我要买。”

“民警同志，卖给我。”

“民警同志，我们明天就上班了，今天赶回去，卧铺、座票都没了，你看，我妻子还晕车，你就当做好事吧…”

……

民警微笑着，没有开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十好几个的样子。

“两百，警察同志，卖给我吧。”

“两百二，我要。”

“两百五，我要。”

“两百八。”喊出这个数，场面沉静了几秒。

“成交！”民警的手在胸前有力地挥了一下，把票递给了一位民工模样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脸的激动，一边掏钱，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