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呼唤

张泉感到脸上热烘烘的，像是太阳挂在眉稍处一样，很刺眼，下意识用力推一把，倒把自己弄醒了。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睡在一根斜倒的路灯杆上，头就枕在灯罩处。

张泉坐起来，使劲揉了揉刺痛的眼睛，伸个大大的懒腰，一仰头，满天星星，天没亮？赶紧摸手机看时间，咦！摸了个空，侧头找一下，却发现十几米远处有好几个穿制服的围成一团，静静地，没人说话。其中一个高个子正拔打手机，拔了一个又一个，打不通。张泉从那个手机上的饰物认出是自己的，心里就有气，看那人猴急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暗骂一声：废物！这个时候还能打通？现在的人早被种种无聊信息闹得上床甚至下班就关机了，还是先把手机还给我吧。

张泉把准备要手机的手伸出去又快速缩了回来，出来太急，没带厂牌和暂住证，这一带治安很差，看样子又出案子了，深更半夜的如果问起来咋说呢？想起曾因为没有暂住证吃过穿制服这类人的大亏。那是张泉第一次出门，因火车晚点，到深圳的一个小镇，已是晚上十二点，没有见到堂哥来接他，也没看见周围有个旅店（即使有也没钱住了），只能在那个巴掌大的车站门口焦急地瞎转悠。正月的夜寒意很重，就在张泉开始打哆嗦时一辆警光四射的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两个穿制服的歪着头问他是干什么的，张泉可高兴了，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正愁找不到可靠的人问问这里到南山工业区还有多远，就赶紧说是找工的。

大半夜的找什么工啊？

才下车的。

有证件吗？

有，在这里。张泉紧张兮兮地从背包的最底层掏出一叠。身份证，高中毕业证，未婚证，劳务证。一一恭恭敬敬的递到他们手里.

就这些？

是啊。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啊？

暂住证呢？

我这不是刚来吗？落脚处都没找到，过几天找到工作马上办理。

怎么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没办就是没办吧，先交一百，下周一再带一百到XX所来拿证件，还有两张照片。

警察叔叔------

我们有这么老吗？

没，大，大哥-----我，我没有钱了-----

看看，看看，老油条啦，你们这些打工的就会叫苦叫穷了，学叫点别的行不？给我走吧。

说完，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制服歪着嘴，摸出一根细细的胶带（后来进了厂才知道那玩艺儿叫“结束带”，一次性的，只能拉紧不能放松）叫张泉把两拇指拼拢，往上一套，轻轻一拉，“呼”的一下，张泉的两手就沾一块儿了。两手沾着背一个小小的背包跟着摩托车后面走得很不舒服，这时张泉心里才有点感谢在广州站提走那只大行李包的小偷了，如果这样提在手上怎么受得了？

在XX所的办公室，张泉半可怜半认真的说本来还有一百块的，在广州车站急于找丢失的行李包，没注意就碰到一个染了黄发的青年，那黄毛”唉哟”几声后，开口要赔三百块，恰好有个“好心人”的经过，问清缘由，狠狠地训了那个黄毛，说他真是狮子大开口，没碰出血没碰断骨，最多赔一百就行了。当时黄毛自知理亏，就说全听你老兄的公断。张泉也不想惹麻烦，只好自认倒霉，极不情愿地在内裤里挖出了最后一张百元大钞-------得得得，甭给我瞎扯，带下去-----张泉还想问南山工业区在哪儿，“哐”的一声铁门锁上了。

第二天治安队的就给张泉理了发，第三天堂哥才找到他，缴了两百块取出来。堂哥早和厂里说好张泉来就可以上班，去报名时人事部主管一见张泉是个光头马上就改主意了。别的厂同样不要刚从号子里出来的，堂哥只好帮他租了房，前后玩了两个月，硬是等头发长起来后才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