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晓梅（心探索执行主编）

就像那句著名的诗句“道理都写在脸上”，或者说“命运都写在脸上”，这个活了101岁，被后人称为“德意志最强悍的女人”——莱妮•里芬斯塔尔，正如她自己所言：“当我不在人世之后，我的一生本身就是一部电影”。

公车在夜幕下的三环路上匀速行驶着，我和靖然在混淆了各种声音而发出嗡嗡嗡的嘈杂声中偶尔对视一眼。

忽然，靖然问我，晓梅，你想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的梦想是什么？被她一问，愣在那里两秒钟，然后说，我想拍纪录片想记录下很多人的故事想唱歌跳舞画画，想有一天能用艺术疗愈的方式让很多人解放天性。可是……

末尾的两个字被弱弱地吞噬在背景的杂音中了。靖然继续对我说到，那你现在就要开始行动起来，没有任何事情是所有条件都成熟了以后才等着你去实现它的，你要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创造条件，去接近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我都40岁了。

40岁了又怎么样？我看过一篇报道，是关于一个电影导演的故事，漂亮，有才华，因为年轻时拍过纳粹纪录片而遭迫害，坐过牢，越过狱，出狱后无法再拍电影，被人指责和遗忘。后来，她深入非洲拍摄，54岁出版了摄影集。

那是2013年的初春。在我即将迎来40岁生日的一个看似毫无预兆的普通的晚上，我得到了神示一般的对话。四月开始，我用那台因为老旧而画面有些糊模但依然勤奋结实的小DV记录了很多现代舞者的生活。夏天到来的时候，重又用墨在纸上画画。我将亲手剪辑出来的纪录片还有那些画发给靖然时，她又惊讶又欣喜。可是，当我感谢她在几个月前对我说的那段话时，她竟完全不记得了。

而时隔一年后的今天，我才知晓54岁出版摄影集的女导演的故事还远不止那些。

这个被希特勒用“德国最完美的女人”这样的溢美之词加冕的女战士，4岁开始写诗，20岁作为芭蕾舞演员一登台就获得瞩目，同年主演了电影《命运山峰》，30岁完成了集导演演员制片编剧于一身的电影《蓝光》。据说之所以被高山片之父阿诺德•范克选中，是因为她“剃刀般的嘴唇与冷峻的蛾眉”。他相信拥有这样相貌的女人必定拥有非凡的意志力。

就像那句著名的诗句“道理都写在脸上”，或者说“命运都写在脸上”，这个活了101岁，被后人称为“德意志最强悍的女人”——莱妮•里芬斯塔尔，正如她自己所言：“当我不在人世之后，我的一生本身就是一部电影”。

用“革命性的剪辑、上帝般的俯瞰，以及大气的广角特写”拍摄的《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成就了里芬斯塔尔，也几乎毁了她。尽管1939年9月，被邀去波兰拍摄闪电战的胜利，德国士兵对待波兰俘虏的残酷，让这个钢铁意志的女人开始心碎，拒绝再用艺术为政治宣传包裹糖衣。但《意志的胜利》为她赢得的如日中天的声名，还是让她在纳粹倒台后被投入盟军监狱，并多次被关进精神病院。

虽然后来的终审判决将里芬斯塔尔定为“纳粹同情者”，即“没有从事与艺术无关的工作”，无罪释放后的里芬斯塔尔还是活在铺天盖地的诟病与指责中。在电影界，她的名字成了无言的禁忌，所有的电影计划都因资金而流产，经济窘迫时只能和母亲寄居在朋友顶层的小阁楼里。

1956年，20年没有再拍电影的里芬斯塔尔深入苏丹中部的努巴部落，此后的十几年间，数度往返非洲。1972年，随着摄影集《努巴》的出版并巡展，里芬斯塔尔再次吸引了公众的视线。

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72岁时，里芬斯塔尔隐瞒了20岁的年龄，考取潜水执照；94岁时前往哥斯达黎加拍摄鲨鱼；95岁开始学习最新的SONY设备；97岁带着摄制组抵达战乱中的苏丹；2002年，100岁的里芬斯塔尔完成了最后一部纪录片《水下印象》；隔年的9月8日，于故乡的家中在睡梦中离世，享年101岁。

据说，朱迪•福斯特曾计划自导自演一部里芬斯塔尔的传记电影。当被问到会选择什么电影名字时，福斯特脱口而出：被爱、被迫害、永不被忘记。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老人对牧羊少年说，天命就是你一直期望去做的事情。不论你是谁，不论你做什么，当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时，最终一定能够得到，因为这愿望来自宇宙的灵魂，那就是你在世间的使命。

一生都会为惊心动魄，大气磅礴，奇崛而危险的美所折服甚至所蛊惑的里芬斯塔尔的天命便是纪录下她眼里的美吧。尽管早年为纳粹拍摄的纪录片让她一生都没有洗刷掉某种罪名，而这个倔强的女人甚至说：“我为自己降生到这个世界上道歉，但我不能为拍摄了《意志的胜利》而道歉。”但历史也不可否认，《意志的胜利》至今依然是一部研究纳粹美学的经典电影文本，同时也是反法西斯电影的最佳资料来源。

有人曾问里芬斯塔尔为什么只拍年轻美丽的努巴人，从不拍老人与孩子，她直言：“对我来说，作为被拍摄对象，这些人没有魅力。”用这段回答再次攻击里芬斯塔尔有法西斯审美品味的犀利评论人或许也该引述下面这段话——“和努巴人在一起时，我的欢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我和自己握手言和了。”

感谢命运让我在对年龄产生困惑和畏惧的时候听到了里芬斯塔尔的故事。是的，我是一个如此晚熟的小孩，在40岁到来的时候才渴望知道自己的天命，在跌跌撞撞地走了那么多弯路，流了那么多不值得的眼泪之后，才懵懵懂懂地摸索到一点点走向它的路径。可如果没有之前的蹉跎和那些所谓的不值得，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重生。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命途上，你只有看清并接受自己的来路，才可能安心走好未来的旅程。

而对于一个追随自己天命的人来说，梦想就在手边。年龄可以成为理由，但却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阻碍。这，也是我们四月“特别策划”《跨越年龄的界线》发出的声音之一。

内容来源《心探索vol.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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