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姨娘和表舅、表姨加起来怕有一、二十来个，那表弟兄姐妹那就更多了。表亲多了，又难得会面，偶尔老家婚丧嫁娶、生日母月有个事，我们表弟兄姐妹们才能碰到一起，如果大家不常叙叙亲，很多同辈表亲属于那一脉的表舅或表姨，我都容易搞浑。但C表弟我自小就有印象，记得早年我到外公家时一群顽皮的小表弟中他很有趣，到八、九岁时，头上还梳着一个后披的小辫子，蹦跳起来的时候，小辫子直晃荡，个头不高，一脸的天真俏皮，我看到他就想笑。

几十年后的今天，2012年的中秋，我与这个表弟一家同在上海浦东的一家酒店吃着中秋夜的团圆饭。端上酒杯，回忆当年，感概悠然而生。我那表弟说当年谁能想到几十年后我们弟兄能在这儿回首往事，言谈中脸上挂满自信和满足。我说是的，当初你们选择的走出去，这一步迈得多好噢！

我母亲老家在苏北的大纵湖畔，据说祖上上几辈也曾因有田亩房产积蓄，曾富庶一时，在我母亲出嫁时，王家还能有成船嫁妆做陪嫁，甚至婢女陪侍。曾几何时，家道中落破败了下来。待我记事时回去，外公那个庄子上几十户人家几乎都是泥巴墙草盖的房子，到了七十年代后，我们大舅二舅等到少数人家才有了简易的砖瓦房。庄户人家中吃喝拉撒全部家当也就是一个灶台、几张床和破旧的箱柜之类的东西。整个庄上没有什么特别冒尖的红火人家。每逢雨天，村庄里的粘土路的地面让人无法插足，如果一步踩下去，即使脚能拖出来，那鞋子肯定陷在泥里。水涝天旱，年年久收，加之老家那里的一方水土历史上就轻文守旧，能数得上的读书人没有过几个，乡村的孩子能够把书读出门的并不多，所以那里的贫困和守旧是可想而知的。当初我那几个表弟如果不选择大胆的走出去，那他们一辈子最多的见识也许只能是婆姨们盘话斗嘴，汉子们打牌酗酒，有病上香火，分家找娘舅，整天守着那门口的一亩三分地艰难度日。

七十年代末期，沉闷了几十年的中华大地终于能够听到了世界文明进步的信息，摆脱贫困振兴经济成了热词，来自全国各地的有志者选择了东南沿海那片最早的投资兴业的热土。待风声传到我那个老家，有人心动了。最先动身的就是我大舅家的老三，我的表弟H。表弟看上去面相平静，其实心中波澜一片。在亲人的支持下，他怀揣50元钱和一张火车票，走上了南下广州的火车。不到二十岁的H表弟，坐在快速奔驰的列车上，望着窗外一页页翻过的陌生山林，想到就将背井离乡，面对未来，心中既迷茫又新鲜，心想走出来就没有回头路，啃冷馒、喝凉水也得闯过去，他心里坚定起来。

最初的几年他在加油站打过工，在皮具厂干过活，靠坚韧打拼和坎坷挫折使自己成熟起来，最终站稳了脚跟，不仅收获了爱情，有了自己可爱的女儿，还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市政工程开发公司，并且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曾多次去广州看他。如今的H表弟已全无当初在老家时的腼腆和稚嫩，他的一帮智囊和助手把他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他自己则超脱繁琐事务，宏观掌控着他的公司业务，公司的社会回报年年丰厚。在市场竞争如百舸争渡的广州，H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领地，并且在业内同仁和相关的部门间广结善缘，游刃有余。

事业刚有起色，表弟H就带去了一帮从小一起开裤档长大的弟兄们，C表弟就是其中之一。如今的C表弟与H表弟一样成为家乡人的骄傲，他所做的装饰工程坐镇上海，触角同时伸向天津、苏州、广州、昆山等到地。在上海世博会期间他凭借实力竞争承接了两个国家馆的布展任务。在吃中秋团圆饭前，我饶有兴趣的参观了他位于浦东核心商业区的公司总部。虽是傍晚，在表弟的指点下，我看见一座黑色的大理石和有色玻璃立面的外包装五层独立建筑屹立在暮色中，整座建筑大气、坚定。有保卫人员留着门等待我们。我们从一层参观到顶层，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层次结构分明，内部衔接协调，职责明确，制度齐全的按现代企业运作模式管理的公司。表弟让我看了他们企业的部分业务台帐和档案。按工程项目做成的档案，清楚的记录着他们承接并完成的世界五百强企业在上海的相关工程项目。这其中包括了所有的协议书、设计图纸、工程预算和决算造价等。这些档案不仅记录着他们历年来公司的发展步伐，也成了社会和市场了解他们公司实力和管理的无形广告。

一个眼见着家乡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投生都市市场大潮一、二十年，最初并没有太高的学历，如今却成了一个具有现代管理能力的掌管着几个分公司的老总，不能不让人有“士别三日，当括目相看”的感概。在他的总裁办公室我算释疑解惑了。感谢他对我这个表哥信任，能够毫无保留的给我看了他的部分日记和在北大、清华等国内著名高校学习企业高管的有关学业证书，由此我看到了一个立志走出黄土地的农村青年所经历的发奋图强的心路历程，以及白手起家，通过刻苦学习成为一个能够立足多个都市市场，敢与国内一流企业叫板竞争的成功的企业管理者创业经历。

我两位表弟的今天，让我想起了路遥的小说《人生》，确实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我与C表弟在月圆之夜分手，他对我说，等你有时间，我让你看看我们做的工程,我当然很乐意。

我们的车子驰离那个大都市的时候，正值朝阳升起，在城市高架的两侧闪过一幕幕林立的高楼大厦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让你目不暇接。我能想像出那其中就有我的表弟C、H等，以及更多的走过田野，跨出山林的无数有志做出更大作为的年轻人所做成的一个个成功的杰作。他们的勇气、勤劳和智慧成就了都市的繁荣，同时都市也成就了他们自己的事业，尽显了他们的潜能。实践证明人有多大志气，社会就会给你多大舞台，真正的成功只惠顾那些有志气并且一步一步付诸实践的人们！

（我们一家在上海外滩，下图为陈笑予）

 2012.11.18  紫薇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