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原创)
(2010-09-08 17: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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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回忆情感 |
分类: 心灵絮语 |
三子是我的表妹。她是我二舅家的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二舅生前我曾开玩笑的问过,为什么给女孩子家叫个小子的名字,二舅一笑:“丫头家,就这么依排行叫叫,顺口”。
三子已去世了,去世很早,才35岁,她生前的活泼和去世前弥留之际的样子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每次记起,总是让我一阵心悸。
小时候,我常到母亲老家——盐都义丰的骏马村,那时外公还在,他单独住在庄子东头一个顶头小屋,小屋阴暗潮湿。但外公除了睡觉,很少在那里,他白天通常都在我二舅或大舅家里,一来帮助照看门口,二来门前场上晒粮食时还可以帮助吆鸡攒鸭。大舅二舅家的房子并排在庄子的最北边,屋后是一条小河。二舅家住西头。
我每次到二舅家时,三子眼尖,都是她最先跳出来高兴叫着“大哥来了,妈呀,爷呀,大哥来了”。我们老家叫爸爸就叫“爷”。而她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则比她腼腆多了,围上来,像看热闹一样,一笑,随后又去了。
三子个子不矮,像他爸爸,她一年四季都有两个红脖脖的嘴巴,白皙的面庞上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姑娘很爱美,从小就经常变换发型,把自己打扮得很光鲜,脸上总是挂着纯真的微笑。他们家只要有三子在,满屋都热乎乎的。
因我大舅妈去世早,生活过得很紧巴,我母亲舍不得那丢下的三个年幼的孩子,就把大舅家的女儿带到了东台县城我们家去住。三子看到堂姐进城了,也缠着二姑要来,我妈拗不过,也就答应了,这样一来,我们家兄弟姐妹立即由4个变成了6个。三子到我家来,家里气氛更加活跃起了。三子到我们家来不久,我就出去读书了,直至随后工作,我就离开了东台。每次回家总听到妈妈夸三子勤快,灵活,讨喜。妈生病直至去世,我的两个表妹始终守在妈的身边。
妈在生前为我两个表妹都在东台找了婆家,安了家。
三子嫁给东台市区城边的一个还算帅气,老实巴交的曹姓小伙子。婚后不久有了儿子。由于三子能干勤快,婚后很快为这个家庭操持起一匹店铺。家中的房子也由普通的三间二厨,一间一间地接成了一片有七八间房屋的大院。左邻右舍都说,三子来了,这个曹家也更像个人家了。
大约10年前,我突然接到电话,说三子不行了。怎么一点前兆都没有?冒着一天的大雨,我赶紧去了东台。
等赶到三子家时,看到三子躺在自己那个小店铺的一角,身下铺着稻草,屋檐的雨水不时溅在三子的身上和脸上,曹家已在准备他的后事。当时三子喉咙里不停地发出痰液的咕嘟声,鼻翼在急速地扇动,眼睛半睁着,有泪水涌出,人虽已处于昏迷状态,但脸色还和生前一样。
走笔至此,我突然想到在汶川地震中,一个痛失妻子的男子用绳子将妻子的尸体绑在背部,送她去太平间。在极大悲痛的折磨中,他努力要给予自己的妻子死后些许的尊严。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遗弃在尖利的碎石中,而是包含深情的将她的身体与自己绑在一起送往太平间,给她尊严。看着眼前的三子,我心酸之极。我瞪了小曹一眼,心想我妈当初怎么把表妹嫁给了这么个“木头”。
妹妹告诉我,三子早在一个多月前身上一直有低烧,她为了省钱,就一直在社区医院挂水消炎,家里也没人主事,拖了将近一个多月,病重了才到县医院,这病是硬拖下来的,医院说没招了,他们家人就把她抬了回来,回来后像这样躺在地上已有两天了。
回头我在人群中找寻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二舅妈,只见她一脸的茫然和无奈。那时我才第一次发现三子的丈夫小曹的木讷和无能。而那本该懂一点事的13岁的孩子,正玩皮的像没事儿一样。我忍无可忍说了句“现在生息这样清楚,人还没死呢,还得送医院去救,救命要紧,快送医院,送大医院。”我和我父亲都急了。看那场景,我已不能自持,放肆地吼了几句,我就离开了。
后来曹家总算还是把三子送去了医院,还是原先的那个县医院。在那个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以后,我的表妹三子还是走了,留下无限的不舍和牵挂。
至今,我偶尔伫立窗前,看到满天的繁星闪烁着晴朗的气息,不时有一颗星落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我却从来都不敢正视,因为我知道那又是上天因为一个生命结束而无奈划上的长长的叹号!那年三子走的时候,肯定也有这样的一颗星辰陨落,何况那是一个年轻而又那么鲜活的生命!
人的生命固然有长有短,但活着就应该精彩,应该珍惜。人最愚昧的莫过于对生命的轻视,尤其是对自己生命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