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被松树挡着，常年不透光，碎石地上铺着肥厚的苔藓，踩一脚上去就有一层水被压出来。叶小清担心光顾着看石刻，脚底会打滑，在姿色妙绝的老板娘面前丢人，于是就想注意脚下的情况。接着，叶小清的视线就被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过去，那里有块发霉的布料，她觉得布料很眼熟，心中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灵儿的！”叶小清忙说。

 

袁奇风半蹲下来看了看，确实是那天包裹女儿的布料，除夕那晚有人用快递寄了一块布料来，但布料是经过裁剪的，并不是整块，如同洞口的布料，也被剪成了一小块，丢弃在这偏僻寂静的地方。这么说来，有人猜到他们会来此地，于是将布料放到洞口，让他们一进来就看见，这根本就是挑衅。

 

老板娘好奇心不重，看到袁奇风和叶小清神色有变，没有多问什么。过了一会儿，叶小清才问：“老板娘，这块布是你丢的吗？”

 

老板娘微微摇头：“不是，去年11月我来取水就看到了，不知是谁扔的，不过……”

 

“不过什么？”袁奇风站起来问。

 

“我记得那天是小雪，上山时，有个人正好下山，他看到我上去就转了个方向，好像不想被人看到。”老板娘回忆。

 

“那你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叶小清激动道。

 

老板娘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就算天塌下来似乎也懒得去管，她根本不屑去究看那人是谁，更别说分清楚那人是男是女了。叶小清和袁奇风面面相觑，本想多说些什么，怎奈老板娘是外人，尽管她主动帮忙，带他们前来，但孩子的事情怎么好到处说呢？

 

此时，山洞里也叮咚叮咚地传出了流水声，他们一起望向洞府深处，只见那里有一口喷涌的泉水，四周布满了乳白色的石笋。叶小清靠近一看，泉水似乎深不见底，她用老板借她的手电照了下去，水面反光得厉害，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泉水旁边的青苔上都有奇怪的脚印，那不像是人类留下的，因为每个脚印都是椭圆形，很像小型的神秘麦圈。

 

老板娘来到泉边后，马上放下水壶，抱起古琴，盘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台上，作势要弹奏琴曲。叶小清很是好奇，以为弹奏琴曲，石像会被吸引过来，就如茶馆外的那些妖魔精怪。却见，老板娘还没弹出第一个音符，洞府内就有两尊三头石像不请自来。石像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现身就围向山泉。叶小清吃过苦头，知道石像的厉害，一见邪灵出没，她就胆怯地躲到袁奇风后面。

 

有外人在场，袁奇风难免有几分顾虑，他右手指尖冒起了金色的光粒，却迟迟不动手。紧接着，老板娘随手弹了一曲，那两尊石像就跟没电的玩具一样不动了。洞府内有盏煤油灯，是老板娘以前放的，每次来为了方便取水，她都会点亮它。弹完了曲子，老板娘就放开古琴，用火柴点燃灯芯，照亮洞府。

 

洞府不小，按理说，普通的煤油灯即使再大，也不可能将山洞照得通明。可老板娘一点亮煤油灯，一团白色的光就越变越大，洞府很快就亮如白昼。这时候，叶小清花容失色，原来洞府内不只有两尊石像，还有十多只，它们都躲在暗处，因为石质相似，因此光线不好时，它们几乎是“隐身”的。

 

袁奇风心说，这盏煤油灯好奇特，是不是雷鸣在西洋岛见到的仙火？仙火的灯油很珍贵，它取材于龙，但现在龙早就灭绝了，因此仙火也是不可再生的一种珍宝。陈佬肥当时在西洋岛得到过一壶仙油，回到大陆时，他把壶子抓得紧紧的，生怕别人要跟他抢。不过，袁奇风不想追究这种东西，他要来也没用。

 

老板娘用琴音定住了石像，却不居功自傲，还淡淡然地说：“这就是地灵了，它们是地灵大仙造出来的，我只知道能用雷琴镇住它们，如果你们要知道石像里有什么秘密，我就帮不上忙了。你们有什么事就赶紧办吧，地灵很快会醒过来，这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的。”

 

老板娘说罢，便弯下身子，取了一壶清亮的山泉水，抱起古琴，自己先行下山了。叶小清还想谢谢人家，可话没到口边，别人就迈出了洞口。袁奇风盯着老板娘离去的方向，眼神怪怪的，像是舍不得人家离开，留恋别人的美色。叶小清第一次发现袁奇风有这种反应，当下就有了危机感，忙说老板娘已经名花有主了，尽管老板娘才20出头的样子，但跟老板很配，现在都流行大叔。

 

“你瞎说些什么，我是看她抱的古琴。”袁奇风被说了一通，便慢慢道，“你没听她说，那是雷琴吗？”

 

“什么是雷琴？很值钱吗？”叶小清一头雾水。

 

说起雷琴，袁奇风并不陌生，它是古琴的一种，源自唐朝。古琴最初有五根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因其结合了阴阳数术，早年确实有些道人是弹琴驱魔的，各种古琴皆有各自不同的奥秘。如今，世间仅有20多张唐代古琴存世，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收藏在故宫博物馆的九霄佩环，那张古琴已有千年历史，全世界只有四张，传说有镇邪的功效。

 

话说回来，古琴最初仅有五根弦，但很多史料能印证，唐琴为七弦，正如老板娘木清香的那样。在唐朝，民间还有专门制作古琴的作坊，最出名的就是四川雷氏的雷琴。历史上，四川雷氏造琴只传了三代，他们的雷琴多用梧桐做面，杉木为底，但古书《嫏记》也有过记载，雷琴也用过峨眉松，但文献中只有这一例。

 

文革结束后，袁奇风跟“叔叔”重操旧业，收过一些妖魔鬼怪，有一次他“叔叔”遇到强敌，无法降伏邪灵，于是就找人借了一张古琴。正如上面所说，九霄佩环是最著名的千年唐琴，世间只有四张，一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有，一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一在辽宁省博物馆，还有一张在一个叫何作如的人手上。当年，袁奇风跟着“叔叔”去找何作如借过那张雷琴，但却弹不出驱魔仙音，最后是由何作如请了一个叫李祥霆的人弹奏，这才收服了邪灵。

 

“这么邪乎？那外人若是偷了老板娘的古琴也是白搭？”叶小清想了想，便说，“没准你说的四川雷氏就是七皇的琴境，就是李思说过的七皇。”

 

“也许吧。”

 

袁奇风收回心神，转向定住的石像，想用法力打碎它们，可竟然被一股力反弹了回来，震得他的手发麻。也难怪，如果石像能轻易毁掉，老板娘早就动手了，不然每次都抱琴而来多麻烦。石像是香头祖师爷寒山所造，它们好歹是祖师爷的东西，徒孙们怎能造次破坏？一想到这里，袁奇风就收了手，强攻肯定没用，寒山祖师早就算准了徒孙的每一招。

 

“寒山是你的祖师爷，要不……我们拜拜吧，不管他老人家显不显灵，我们来了就尽一份心意好了。”叶小清觉得这里虽然可怕，但有中神圣的感觉，很是敬畏。

 

“好吧。”

 

袁奇风一边说，一边双膝跪下，诚心诚意地跟叶小清拜了三下。随即，洞府中的石头人竟然崩离瓦解，碎掉的石块掉了一地，活跃的山泉水中也升起了一团五彩神光，飞到了洞府的高处。耀眼强光一过，叶小清就睁开双眼，然后抬起头往上一瞧，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正飘在上面。

 

“起来吧，孩子们。”老僧微笑道。

 

“你是……寒山祖师爷？”叶小清难以置信，祖师这么容易显灵。

 

老僧开金口：“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你们既心诚心净，我姑且现身一次，你们有何心愿，但说无妨。”

 

叶小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要中双色球大奖！”

 

寒山祖师万万没想到，叶小清会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一时间他愣了愣，便假装没听到，转而问袁奇风：“你有什么要求于我？”

 

“我只想知道，除了我，还有哪个同门来过祖师的洞府？”袁奇风认真地问。

 

寒山祖师捋了捋白须，慢慢道：“除了你们，这千百年来，还有一个徒孙也来过，但那是近百年前的事了。”

 

叶小清脸红得厉害，刚才说要中大奖，只是开玩笑，她一见长辈都喜欢那样。一听有人也来过，叶小清就想，会不会是袁奇风的伯父呢？仔细计算时间的话，袁天鹰和黄婉秋回到素女门创立的年代，那也是百年之前的事了，也许他来过寒山祖师的洞府，得到了半人半尸的长生之法。袁奇风也是那么想的，他立即问那个人是谁，祖师知不知道对方姓名。

 

“这个嘛……”寒山祖师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你都不问问别人吗？万一他不是你的徒孙呢？你是祖师爷，怎么可以这么不严谨！”叶小清急道。

 

寒山祖师却笑道：“香头这一门脱胎于天台宗，这一门的法术都会让魂魄有金光笼罩，你们的肉眼还看不出来，待修为精进，自然会知晓。我虽然不知那徒孙的姓名，但记得他的长相，让你们看看他也无妨。”

 

说罢，寒山祖师挥起长袖，一面石壁上就投来一道光影，跟放电影一样。只不过，光影出现中的人不是袁天鹰，而是另外一个人。叶小清远远地一望，当场瞠目结舌，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