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蕴含炙气，洞中能烧尽一切灵体，包括人类的灵魂、鬼魂、妖精，叶小清那晚若非有素女赠予晶石护体，她也早就没命了。因此，叶小清相信洞中是最安全的，不可能有鬼怪出没，可现在地脉死了，炙气早已散尽，如果有脏东西附在尸骸身上也不奇怪。

 

袁奇风只感觉洞中涌来一股阴气，天气本来就冷了，现在更是冻得石壁都生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那尸骸站起来后，干枯的肋骨就断了几截，掉到了碎石地上。不等那尸骸再有进一步举动，袁奇风就手指一动，将洞中的明火勾了过来，把尸骸围成了一圈。尸骸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无奈尸骸的声带没了，动了也说不出话。

 

尸骸先是在原地转了转脑袋，见被火困住了，它浑身就喷出了一股阴气，想将火焰压灭。可惜，尸骸算错了一步，袁奇风释出的香火非同寻常，光是用本身的阴气是扑不灭的。经过了多次磨练，袁奇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一看尸骸要动手，他就把火光加大，先发制人。

 

叶小清见尸骸无力反击，急忙阻止：“先别杀它！问问它是谁！”

 

“说！”袁奇风对付邪灵，向来不留情，话未说完，他已经将火圈缩小了。

 

尸骸自然不能说话，可附身的鬼还是能出声的，它见无路可退，便离开了尸骸，化作一股黑烟躲进了洞中深处。袁奇风的眼睛异于常人，叶小清没看到空气中留有阴气的痕迹，他却瞧得一清二楚。袁奇风觉得很奇怪，这只鬼游荡在偏僻的山野中，怎么会忽然出来吓人呢。有的孤魂野鬼留在山中修炼，不扰红尘，一般见到活人都会避开，它既然现身了，那必是有原因的。

 

袁奇风当即对叶小清说：“你跟我来。”

 

叶小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蹲下来包起了一块尸骨，放进了口袋中，接着才跟袁奇风追出去。地脉洞穴深处太沉闷了，新鲜的空气很难进来，袁奇风渐渐地浑身发热，心想也许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太多了，以前朱明川向他提过这事，但凡在空气不畅通的地方会身体发热，很可能就是二氧化碳吸多了。

 

叶小清也有点不适了，眼皮变得非常重，便说：“别追了，脏东西跑得快，可能它是想引我们进来，让我们窒息。”

 

就在这时候，袁奇风发现深处寒光闪闪，于是他先叫叶小清站着不动，自己走过去后就看到洞中深处有块巨大的寒冰，四周的石壁上全是冰晶。那块寒冰蒙着一层白毛，袁奇风隐约瞧见里面有个人，好奇之余就用衣袖擦了擦冰块的表面。

 

叶小清远远地望着，冰块表面的白毛一擦掉，她就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面？”

 

袁奇风也很纳闷：“确实很奇怪。”

 

叶小清忍不住迈开步子，靠近后就道：“这不是你伯母黄晚秋吗？她应该跟你伯父袁天鹰回到素女门刚创立的年代了，可地脉在70年代才死掉的，在那以前，地脉炙气重，就算这块冰是百香晶石做的，它也撑不了几天。”

 

“那就是地脉死掉后才留下的。”袁奇风道。

 

“可那不是70年代后的事了吗？他们还在人世吗？”叶小清很怀疑。

 

“地脉死后，炙气一消失，寒气就会猛生，这里是保存尸体的好地方，也许有人不想让她入土吧。”袁奇风猜测，“其实人死后，只要保存方法得当，尸身百年不腐并非难事，也许是有人在70年代后才把她移过来的，之前她保存在另一处。”

 

“你说的没错，袁奇风。”

 

忽然，一个半透明的女人出现在冰块旁边，她和冰块中的人长得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黄晚秋的鬼魂。袁奇风恍然大悟，难怪这只鬼的寒气那么重，原来这么多年它一直在寒气很重的地方修炼，所以比普通的鬼怪要阴气重。不过，黄晚秋没什么戾气，仍是一副祥和宁静的模样，并没有堕入魔道。

 

黄晚秋浅浅一笑，望着叶小清和袁奇风说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

 

“你……我……”叶小清语无伦次，“这……那……”

 

“你怎么会在这里？”袁奇风冷静地问。

 

黄晚秋看向袁奇风，轻叹一声：“我回去以后没多久就死了，天鹰受不了，便想办法将我的尸身保存了下来。我不愿丢下天鹰一个人去投胎，于是就放弃了往生的机会，慢慢修炼，现在我的阴气太重了，也没办法再转世了。你知道的，阴气太重的魂体一旦进入母体，不是流产就是难产，何必呢？”

 

“那他伯父人呢？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没来找你吗？”叶小清忙问。

 

“他……我也不知道。”黄晚秋长吁一声， “天鹰后来找到了一种奇怪的方法，以半人半尸的方法活了下来，我本来被他藏在青藏的一座山上，后来才被他移到这边的，那时地脉已经死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虽然我也想出去找他，但是……但是我如果离开修行之地，人间的阳气太盛，我潜在的戾气会被激发出来，到时候就成了厉鬼，而且他也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叶小清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他是要找我们报仇吗？”

 

黄晚秋承认道：“其实他知道我们的孩子早就死了，你不是我们的孩子。”黄晚秋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袁奇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没有怪你，可是他……他的恨意难以平息，我劝了许久都没用。天鹰后来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能期望他有朝一日能放弃仇恨。”

 

袁奇风心想，他伯父如果真的恨他，想为儿子报仇，为什么不把他扼杀于摇篮中？也许，这和他伯父的长生之法有关，世上没有立刻见效的长生之法，即使是不老的人灵也要经过多年的修行才能得道。这些年，袁天鹰可能一直潜伏着，如今功有大成，这才出动报仇，让袁奇风一尝失去心头肉的痛楚。

 

黄晚秋只知道那么多，说完了事情，她又道：“对了，天鹰是香头一派的人，他变得奇怪之前，去过一趟香头的起源之地，或许从那里你们能查出点线索。”

 

“香头的起源之地？在哪儿？”叶小清很好奇，她知道香头几年了，竟然都不了解起源之地。

 

可惜，黄晚秋也不知道：“天鹰没跟我说，也许他怕我会阻拦他，毕竟以半人半尸的方法活下去不是一件美事。”

 

“那外面的尸骨是谁的？”叶小清又问。

 

黄晚秋摇头：“我也不知道，在天鹰把我移到洞里之前，它就在那里了。我刚才怕你们要离开，所以才用这方法把你们引过来。”

 

“你现在阴寒之气太重了，没办法转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超度你，让你有机会再世为人。”袁奇风诚心诚意地道。

 

黄晚秋面露喜色，却又愁云满布：“算了，都等了那么久了，何必急于一时，我还是想知道天鹰最后去了哪，他说会回来找我的，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他都没来。”

 

接着，袁奇风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确定袁天鹰真的下落不明后，他便想拜别黄晚秋，准备离开地脉洞穴。叶小清心事重重，黄婉秋察觉到了，当下就问她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叶小清看袁奇风不说孩子失踪的事，她也不方便提起，于是强装笑脸否认，只说时候不早了，她有点疲倦罢了。

 

待叶小清要离开时，黄婉秋掐指一算，在后面道：“袁奇风，今天是戊子年甲寅月丙子日吗？”

 

袁奇风停下来：“对，也就是2008年2月6日了，今天是除夕。”

 

“除夕……”黄晚秋惆怅道，“他就是除夕离开这里，再也没有回来的，你如果找到他，一定要告诉他，我还在等他。”

 

“好。”袁奇风答应。

 

黄晚秋听罢，喜笑颜开：“那祝你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

 

这一晚，叶小清几乎都在南五台度过，天快亮时，袁奇风才带着她回到了天津的小洋楼。虽然此行没什么收获，连城雪也不知所踪，但至少他们知道袁天鹰和黄晚秋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了。可香头的起源之地在何方，袁奇风亦不知情，他从没有听他的“叔叔”提起过。进门后，袁奇风不愿再费神了，于是就叫叶小清先睡一会儿，等下午他再叫醒她。

 

“你们出去了一晚，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们有事要说！”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叶小清循声望去，桌台上有两面铜镜，那是暖魂镜，是李思从西洋岛回来后找来的，用来给袁奇风的弟弟和弟媳暂时栖身。不过，袁奇风并不乐意，人已死，不投胎就会永远地成为孤魂野鬼，做鬼的滋味可不好受。今天是除夕，袁奇风不想跟弟弟吵架，听到弟弟问他，他就如实回答。

 

哪知道，他弟弟和弟媳同时道：“你们走了一晚上，我们也想通了，不如往生去吧，再耗下去，我们就真的成了亡命鸳鸯了。只不过，你们要多加小心，不要落得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袁奇风的弟弟尸身早就坏掉了，他强行依附在自己的尸身太久，阴气已经滋生了，后来多亏暂借袁奇风的肉身，化掉了阴气，不然现在也无法投胎了。听到弟弟要走了，袁奇风又有些不舍，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生命是生生不息的，只要逝者愿意遵循大自然的法则。

 

“那再见了，大哥，你和嫂子保重。”

 

话刚讲完，只见两个人影飞出了铜镜，飞出了小洋楼，趁太阳还没完全爬到东方的天空，人影就一同落到了一家医院里。叶小清急忙推门出去张望，当看不到人影了，她就想感叹人生苦短之类的，这时却看见租住在楼下的一个警察拿着一个包裹走上来。

 

“袁大哥在家吗？昨天傍晚有个包裹送过来，快递员打你们的电话不通，叫我帮签收了。我晚上要出勤，没来得及给你们，不好意思。”

 

那警察递了包裹过来，说了句除夕快乐，马上又下楼，急急忙忙去上班了。叶小清接过包裹，心想我又没买东西，是谁寄来的。袁奇风在屋里听到对话，等叶小清拿着包裹进来，他就问是谁寄来的。却见，叶小清脸都白了，显然，寄来的东西让她很害怕。

 

“怎么了？”袁奇风疑问。

 

“你看……这包裹的寄件地址。”叶小清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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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