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多活个一百多岁，没有谁的寿命能超过两百岁，否则那就不是人类，只能是妖魔精怪等异类了。叶小清听袁奇风念完卡片，还以为他眼神不好，念错了，可她拿了卡片一过目，确实没有念错，数字还是用中文写的，不是阿拉伯数字。可惜，那些字都是打印出来的，不能看笔迹，也没有落款，毕竟植物人看不见，落款与否没区别。

 

连城雪趟在病床上，皮肤白嫩，头发乌亮，嘴唇红润，一点儿也不像植物病人，更看不出她有一千岁了，最多不过二十几罢了。病房里的红百合摆得满满的，花香虽然很淡，但医院里的药水味都被挡在了病房外，仿佛这是公主在城堡里的卧室。连城雪眼睛微闭，嘴角微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马上就要醒了。

 

雷鸣见这情景，不信连城雪是植物人，可连城雪正连着鼻饲管。鼻饲管是植物人进食用的工具，因为他们不能咀嚼吞咽，要用胃管从病人的鼻腔将流质食物打入胃中。此刻，连城雪的鼻饲管正连着输液器，这个可不能造假，正常人可受不了，而且有时候鼻饲管是用大号空针打进去的，不是一直用输液器。

 

“她真的昏迷不醒吗？”雷鸣问。

 

“嗯。”叶小清点了点头，答道，“我养父母有个同事也是植物人，我见过，错不了的，连城雪也没必要演戏给我们看。”

 

雷鸣看袁奇峰念完卡片上的祝福语就沉默，他就问：“怎么了，不说话？”

 

“没什么。”袁奇风嘴上那么说，心中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能再见到连城雪，他很开心。

 

这时候，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病房四面雪白的墙壁都在发光似的，连城雪的身体恍惚间也在闪闪发光。护士们要来查看鼻饲管的情况，走了进来，病房里的一切才恢复了正常。当发现有陌生人，护士就想发火，赶人出去，可一看到转过身的袁奇风，她就愣了一下，接着笑问有什么需要。

 

雷鸣也转过身，护士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你们找谁？找我吗？”

 

“是这样的。”雷鸣先说，“我们以前跟连城雪认识，就是你的病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来看看她。”

 

“她有朋友？”护士茫然，“这么久了，一直只有张老医生来看过她，我还以为只有张老医生跟她认识。”

 

“张老医生？是谁？”雷鸣心头一紧，赶紧追问。

 

护士嘴快，想要说出来，可又警惕道：“你们不是她朋友吗？怎么会不认识张老医生，她被安排住在病房里，全靠张老医生安排。”

 

“你是说张玉清？”雷鸣道出了心中的答案，在张小文家中，他曾家过张玉清跟连城雪的合照。

 

护士看雷鸣英俊帅气，也不像坏人，而且说出了张玉清的名字，于是道：“没错，张老医生跟我们针灸科的领导有交情，三年前安排她过来的，可惜张老医生上个月过世了。还真别说，张老医生人心肠好，连城雪住院的花销都是他垫上的，他生前几乎天天来看望她。”

 

叶小清很想问，连城雪到底是谁，家住哪里，难道没有家人了吗？可雷鸣先把话说死了，他们既然是连城雪的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或者家住何处。不过雷鸣到底是当警察的，就算不用审讯，他也能循循善诱，让护士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聊了没多久，护士就告诉他们，很多同事跟她想的不一样，都认为连城雪是张玉清的私生女。因为连城雪的资料并不清楚，在做入院登记手续时，张玉清拿出的身份证是有问题的。可碍于张玉清跟领导有交情，院方也没过问太多，反正又不是杀人抢劫。至于身份证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连城雪跟身份证上的照片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

 

说到这里，护士就醒悟过来：“你们是她朋友，那她真的叫连城雪吗？”

 

“当然是了。”雷鸣正气凛然，“你别听其他人瞎说，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假？也没必要。再说了，有的人变化大，几年前办的身份证，那上面的照片早跟现在的自己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作者：靠，我就是啊，过机场安检，我经常被工作人员几次比对，认为我不是身份证的主人）

 

护士没怀疑，还说：“我就说嘛，其他人真会瞎扯，我就不爱跟同事们说病人的八卦，我可不是长舌妇哦！”

 

“那这些花是谁送的？张老医生去世一个月了，他应该没办法再送花来了吧，除非是预订好了的。”叶小清插话进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护士摇头，“连城雪住进来三年了，每年的五月十九号就有人送红百合过来，一送就一大堆，还每次都抓不到人。你说来就来了，装什么神秘，还说第九百九十九个生日、第一千个生日，我看看，这次是不是说第一千零一个生日？”护士扯过叶小清手上的卡片，扫了一眼，道：“我说的没错吧，也不知道谁搞的鬼，上两次张老先生知道这事，很生气呢，还要看医院的监控记录，不过最后不了了之了。”

 

“有这种事？”雷鸣奇道。

 

此时，沉默在一旁的袁奇风才开口问：“张老医生安排她在针灸科，没说她为什么昏迷不醒吗？要治疗，总要知道病因吧？我们好多年没跟她联络了，最近才知道她变成这样了。”

 

护士双眼发亮，盯着袁奇风，红着脸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她得病后住的不是我们医院，后来才转过来的。张老医生说是连城雪溺水窒息过，脑部有损伤，可他们说不是，我也不知道。”

 

一问二答，护士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她也不知情。总之，他们摸到了三个重点：一、连城雪是张玉清安排入院的，可她的身份还是个谜，连她是不是真的叫连城雪都不确定；二、连城雪的昏迷原因不明，张玉清隐瞒了真相，但个别医生可能知道实情；三、送花的人不是张玉清，可张玉清应该认识对方，否则不会动怒，至少那个人知道连城雪的生日是哪一天。

 

根据那护士的说法，负责连城雪的是中医院的一位针灸师，那人名叫刘问，是个老先生，名气还挺响亮的，之前让一个植物人苏醒的针灸师就是他本人。由此可见，张玉清很希望连城雪能够苏醒，遗憾的是，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在护士给连城雪做护理时，叶小清他们不便打搅，于是离开了病房，那些花也由别的护士处理掉了。叶小清觉得这些花很奇怪，要知道那些花多到塞满病房，很可能有一千零一朵，对应卡片上的文字。既然有这么多花，那要送到医院，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医院人来人往，没有人能做到不留蛛丝马迹。

 

一到走廊，叶小清就拿着卡片，对袁奇风和雷鸣说：“这卡片没有什么信息，可是要查哪家花店卖了这么多花，应该不难吧？”

 

“我们在南宁人生地不熟，上哪查呀，有多少家花店都不知道。”雷鸣摊手道。

 

袁奇风一到走廊就去看针灸科的值班医师介绍，有块信息牌就挂在走廊里，那上面有刘问的照片和简单的介绍。刘问白发苍苍，年纪估摸已近七十，按理说早该退休了，可牛一点的针灸师难找，他才继续就职。袁奇风很想找到刘问问个明白，可他们现在去问显得太唐突了，那老针灸师可不像护士那么傻，有什么说什么。

 

看袁奇风不说话，叶小清就问：“没人能活一千年，那连城雪会不会是妖怪？”

 

“你听说过妖怪会变植物人吗？它们跟人类又不一样。”雷鸣笑了笑，“再说了，我遇到妖怪，眼睛会变黑，还会吐黑气，身体特难受，现在我可没这感觉。”

 

“她身上没有妖气，确实是人类。”袁奇风说话时，已经将视线从墙上移走了。

 

话音刚落，李崇茂就从走廊另一头找来了，今天他为曾磊的儿子安排入院，毕竟他还要讨生活，不可能天天照顾着。更重要的是，广西中医院离科研小区远，如果真有人用“小人”来害曾磊的儿子，距离远的话，邪术的效力会大减。医院也有魂灵来来去去，邪术会被这种力量影响，除非那人的邪力很厉害。

 

老远的，李崇茂就朝袁奇风挥了挥手手，并大声道：“我把小曾的儿子安排好了，是老刘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刘？刘问吗？”袁奇风问。

 

“对啊。”李崇茂道，“老刘是有名的针灸师，他肯帮忙，我就放心了。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怕你的病治不好？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只要……”

 

“能带我们去见见那老先生吗？”袁奇风打断道。

 

李崇茂愣了愣，还以为有什么事，一听这话就欣然应允，带着袁奇风他们三人去刘问的办公室。针灸科不大，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门一直敞开着。李崇茂带了人过来，看刘问在办公桌上打瞌睡，他便轻轻地敲了敲门板。刘问眼睛还没睁开，便笑说进来进来，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刘医师，我有几个朋友，想来跟你……”

 

就在这时候，刘问睁开了双眼，看了过来，可没等李崇茂把话说完，他就睁大了双眼，像是见鬼了一样，马上从椅子上跌下去，全身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