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水道折腾了一晚上，叶小清遍体鳞伤，她被袁奇风送回来后，终于又感受到了温柔的爱意。有时，叶小清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因为她偶尔会想感激那些鬼怪。若是没有那些东西，恐怕她不会认识袁奇风，更别妄想被他照顾了。

 

凌晨4点时，叶小清靠在床头上，让袁奇风给她擦药，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原本，夜已深，叶小清早该睡得像猪一样了，可疼痛却让她一直保持清醒。实际上，除了身体的疼痛，还有袁奇风道出的残酷真相，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善良有时也会造孽？

 

不久前，他们从下水道脱身，袁奇风道出影之妖是赵怀云，却没有讲出真相。眼看真相近在咫尺，陈佬肥怎肯离去，硬是和蔡雪一起跟到小洋楼，等袁奇风告之实情。雷鸣也好奇，若赵怀云是自掘坟墓，那警方就不必大费周章，浪费人力了。要知道，现在民警人手不够，哪有时间天天找人。

 

袁奇风平时冷如冰山，一见叶小清受伤，什么都不顾了。大家跟来，他也没意见，只在为叶小清施药的间隙，这才不紧不慢地讲出原委。不过，雷鸣还是忍不住，先问为什么不把叶小清送去医院，非要自己动手，又不是在古代。叶小清不是第一天受伤了，马上就帮着解释，这不是普通的外伤，可能有妖气，去医院是治标不治本，没看到袁奇风用的药都是奇奇怪怪的吗？

 

陈佬肥冻得哆嗦，在屋里也还是觉得冷，实在受不了了，便催道：“袁老弟，这都半夜三更了，你不想我们打搅你，那就快点说嘛！”

 

“小赵是人……对吧？”蔡雪不肯定地问。

 

“她是人，这没错。”袁奇风上药时，终于开口，“或者说，她曾是人。”

 

“难道赵怀云像黄泉一样，变妖怪了？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雷鸣小声嘀咕，想起跨国列车上的种种经过。

 

袁奇风没有抬头，一心帮叶小清擦药，边擦边说这是人类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早在陈佬肥来求助时，袁奇风就觉得疯掉的赵怀云有点古怪，暗中查探过一些事。首先，赵怀云疯掉这事很古怪，死地能把魂冲走，可一个人的魂魄是互相吸引的，普通的喊魂就能让魂魄归体。喊魂有时要靠香头神婆等人，可大多能“自愈”，即是说魂魄丢了一个，有时会自己回来的。只有缺失的魂魄长时间离体，人才会疯掉，按理说赵怀云出事前几天应该都是正常的，她忽然疯掉，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魂魄是被强行分离的，只留了命魂给她，保住性命。

 

强行分离一个女孩的魂魄用意何在？她不懂法术，灵力几近没有，要来干嘛？若是邪物作祟，为什么不干脆把魂魄都拿走？

 

 袁奇风起初怀疑，死地形成太久，或许在某种情况下，真能将人的魂魄分离。可后来在学校的女生宿舍看到牛胎以及妖骨，他就渐渐怀疑这是赵怀云一手策划的。不管是人或兽，即将分娩的胎儿都算有了生命，这是鬼魂投胎的好时机，也是受伤的邪灵养伤的好去处。古时候，香头为了通鬼神，知天地，往往分离魂魄，自由离体。为了修习，他们会将魂魄寄放在兽胎上，这样在法术没有成熟的情况下，魂魄被分离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走火入魔。

 

这就是说，赵怀云不知从何处弄来新鲜的牛胎，很可能就是要让自己分离魂魄之后，把它寄在牛胎上，算是一个演习。可是，后来赵怀云并没有用上牛胎，也没藏好，这说明她遇到了突发情况，不得不打乱了计划。

 

那么，什么突发情况让赵怀云铤而走险呢？

 

袁奇风考虑过每一个不寻常的细节，随后发现赵怀云的手机短信，以及录像可能是线索。短信收录了邪灵的思想，而录像却是赵怀云主动去录的，并且录制时间是发疯的当天。赵怀云是个女孩子，即使再饥渴，都不至于去偷拍男人洗澡。袁奇风曾在学校里观察过，男生宿舍的浴室窗户都蒙了一尘灰，没有扳开它的痕迹。而且男生宿舍那么多人，要去偷拍，很容易被发现，打开窗后，冷空气一进去，洗澡的人更是会马上察觉。

 

“手机上的线索，应该就是赵怀云计划被打乱的原因，至于她偷拍的人是谁，我还不清楚。”袁奇风承认，看大家又要问，他马上说，“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陈佬肥显然不信，一直怀疑地嘀咕。

 

“对啊，小赵如果真要把魂魄分开，为什么还要和陈佬肥谈恋爱？难道是真爱不成？”蔡雪不顾旁人，有话直说。

 

叶小清边听边想，这时就道：“会不会赵怀云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找一个人爱她，照顾她，这样魂魄分离后，命魂闹自杀时，男朋友可以照顾她？你们想想看，赵怀云还准备了牛胎，这说明她根本不想丢掉她的凡胎肉体，还准备让魂魄回身的，否则就没什么顾虑了。”

 

陈佬肥想起赵怀云离开医院后，留给他一封信，说对不起他，心里便想难道真和叶小清猜得一样？这段时间，陈佬肥也怀疑过，总觉得赵怀云并不爱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一想，他自己除了几个臭钱，简直就是个肥丑的矮冬瓜，哪个年轻的美女会看上他？原来，赵怀云真的是利用他，只不过利用的不是金钱，而是感情。

 

擦完了药，袁奇风就站起来，面对大家，继续说：“你们还记得吗？食堂的承包商樊花被剥去头皮，还有罗旺祖，就是教古典 文学的老师，我一直觉得这些案子和赵怀云有联系。后来我去调查过樊花在学校外开的酒楼，发现他们经常提供一些野味，这可能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野味？就是把野生动物做成菜吗？这不是国家禁止的吗？”叶小清小声问。

 

袁奇风点了点头：“赵怀云不是在信里提过吗？她很感谢陈佬肥带她去北大港湿地，那里每年都有候鸟飞来，很多人下毒捉鸟，早就不新鲜了……”

 

“你不会想说，那些飞来的候鸟有几只是妖精，凑巧被毒死，送到酒楼，做成了烧烤吧？”雷鸣乍舌道。

 

“我以前是开茶楼的，结识过一些开酒楼的人，他们不时进一些野味，樊花也一样，罗旺祖是酒楼合伙人，也是常客。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肯定是捉到了什么奇珍，碰巧杀了什么妖精，惹来了灾祸。”袁奇风冷冷道，“有因必有果，这是他们自找的，犯不着让别人跟着受罪。”

 

“他们都死了，看来是剥过妖精的皮，难道妖吃了人间的毒药，也会中毒？我以为它们都百毒不侵！”雷鸣诧异道。

 

“樊花、罗旺祖和小赵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下水道是天津之妖的地盘，这是你说的，天津之妖又不能吃！”陈佬肥质疑。

 

袁奇风毫不着急，平静地解释：“深山老林现在少之又少，大把妖精潜伏人间，你们以为天津没妖怪吗？天津之妖是一座城池，它感应到危机，会发出信号，如同雷鸣听到的哭声和心跳声。这时候，其他妖精就像某些动物能提前知道地震将要发生，只是那些动物会逃走，而妖精则会选择留下来。当然了，它们不是好心要救天津之妖，恐怕是想分一杯羹，夺取妖力，化为己有。”

 

看到雷鸣想说话，袁奇风就一摆手，示意让他说下去：“妖力和灵力一样，不是自己的，要化为己有很难，所以来得妖怪不多，但也不少，它们都是有道行的。下水道从来都不是妖怪的老巢，它们现在还没动手，是因为天津之妖还有能力反抗，一旦衰弱到不行，那么它就会死去。”

 

“你是说，天津之妖要死了？我以为害我们的人都是它啊？”叶小清大吃一惊，靠在床上问。

 

“天津之妖的妖毒已深，自己没法化解，之前它强行逼出妖血，可又渗了回去，跟一个得癌症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了。”袁奇风叹道。

 

“妖怪也会生病？”蔡雪追问。

 

“说是病，其实不算，它应该是受过很重的伤，自己没法继续修炼了，妖毒反入妖心，活不久了的。”袁奇风可惜道，“我原以为，死地是为了遏止天津之妖脱离本体，造成大震荡，可没想到死地越来越多，让天津之妖命在旦夕了。可以看得出来，造死地之人的初衷就是想让天津之妖慢慢死去，不能反抗，最后解决城池，可没想到会引来乱七八糟的妖精。”

 

“那还是和小赵没关系啊？”陈佬肥不懂。

 

袁奇风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叶小清以后，接着说：“你问她不就知道了？”

 

“小赵不是不见了吗？”蔡雪疑问。

 

袁奇风没有再回答，而是走到电灯开关旁，打灭了灯，这时房间竟冒起阴森森的荧光，灯下正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女人——她就是赵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