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篇五千字的小说

——关于《羊官司》的一点废话

邢永贵

这是一个“长”盛行的年代，10 万字的小说只能算个“小长篇”，电视连续剧的集数最长记录已达82集，一个小小的集会或活动上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讲话，动辄就是洋洋数千言，让听的人蹙眉顿足却无可奈何。

于是不由地对写下流传千百年诗文的古人心怀敬意。那些业已经过历史和时光双重检验的篇什，有几篇不是精练、精华、精萃的干货呢？不说最早的《弹歌》只有寥寥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不说《诗经》三百零五篇，不说诸子百家汉赋乐府唐诗宋词，就说被鲁迅先生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书写三千年的历史也不过五十二万多字。即使剔除古今语言差异的因素，把它全部翻译成现代汉语，再将它的字数与这部煌煌巨著的内容做一“性价比”（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暂且借用），我坚信，它仍然是一部货真价实的精短篇章。

于是不由地想，在一个崇尚“长”，以“长”为美的年代，写出一篇5000字的短篇小说，该是一件多么提气的事啊！5000字，一顿饭的时间就可以看完的小说，等车间隙就可以浏览一遍的小说，睡觉前的半小时里可以躺在枕上边看边等待睡意来临的小说。5000字，不会让人一拿起就头皮发麻，不会让人看了几行然后数数页码接着长叹一声最后丢弃一边，啧啧，想想。

可想归想，这样的机会始终没能青睐我的脑袋和案头。每每看到自己呈“长向”发展趋势的小说，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以至于觉得自己可能更适合写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不由自己不灰心。

后来有一同事闲聊时说，台子乡有一个人跑到别人家要自家公羊的配种钱。当时就觉得这事很有意思，我说我一定要用这个题材写一篇小说。但问题是这事虽有意思，可我不知道把它写进小说后落脚点放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从什么地方出发，对它的归宿，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刘庆邦说过小说也有“种子”，现在我就拥有一枚这样的“种子”，却无法保证它能即刻长大，也不知道它最终会长成什么模样。

一个偶然的时机，我想到了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土族村庄。我心里豁然开朗：我终于可以把一件有意思的事写得有意义了。

于是用了一个晚上写出了这篇五千字的小说，至于写得怎么样，一切全由读者去评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