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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每天都在说话,白天说话,夜里梦话;与人说话,与己说话;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开心的话,窝心的话;再细推了来还有,什么实诚话、骗人话、悄悄话、恭维话、敷衍话、玩笑话、俏皮话、闲话、胡话、疯话、脏话、废话,……等等花样繁多,异彩纷呈。但是,人一生里,找个能说得上话儿的人到底有多难,或者说,人一生里,找个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到底有多难?!
于是有了刘震云和他的《一句顶一万句》。
看了这本书,说说自己随意想到的话。
孔圣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们理解的是:远道来了朋友,圣人很高兴。
对此,在老范牛屋里教书的私塾老汪却以为:
远道来了朋友,圣人非但不会高兴,反会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况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不过借这个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
朋友做到圣人的头上,可见也是凤毛麟角,非同一般的,所以圣人没有朋友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难得孤独,难得牢骚。
我们有严格意义上的朋友吗?
电视剧《手机》里,白石头和好朋友张小柱一块儿去偷瓜,白石头被抓住后,边哭边供出了张小柱。简简单单一件事,冲破了朋友之间的那道看似牢不可破的线。孩子们的事,读来呵呵一笑,过去;其实,想想我们大人呢,大人们有没有也会因为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看清一个朋友或者失去一个朋友呢?!
其次,说说没话了。
没话了是件挺让人郁闷的事儿,家人或夫妻之间,朋友或邻里之间都有可能碰到。没话了不是说失语了或是抑郁了,不是说达到心有灵犀的意会和眉目传情的高境界了,也不是说彼此间吵了闹了生分了,是没抑郁没吵也没闹和和气气的气氛里,彼此间没话了。到这里,就不能说郁闷,该说有点可怕了。
但这种没话了,想想生活中还真不少。
牛爱国和妻子庞丽娜没话,要说没话了还能结婚就有点不可理解,事实上婚前也还是有话的,婚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话了。跟牛爱国没话之后的庞丽娜,跟东亚婚纱城的小蒋有话;跟庞丽娜没话之后的牛爱国,跟老李美食城李昆的老婆章楚红有话,此后,不仅有话了,也有事了;有事了,生活的秩序也就混乱了。
人多累呀,天天房子车子妻子孩子的转着,本就够受了,再加上时不时地挨点批评,遭点白眼,吃点闷棍,受些排挤,要说偶尔郁闷了没话了似乎也正常,但是由没话引出来有事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件事成了另一件事。
细嚼嚼挺有意思。
先说件身边的事:
学校上一届毕业生里,有个男生,班里的活宝。一次午休溜到操场上打球,恰好给分管领导看着,活宝扔下篮球,一溜烟钻进厕所,胡乱找个坑,褪了裤子蹲下,摸摸兜里没纸,情急之下掏出几张钱来攥着充数。一时,领导追到,看着满头大汗的蹲着装模作样的活宝,厉声说:“刚才打球来是吧?”
活宝说:
“没打。”
领导又厉声说:
“你别给我一件事成俩了,打没打?”
活宝说:
“打了。”……
一件事一旦成了另一件事的话,结果往往是麻烦的。
有人会说话,一件事说出来是一件事,干净利索,既不拖泥也不带水;有人不太会说话,一件事说着说着说断了从头再起,或者一件事说着说着说成了另一件事,说着糊涂,听着也晕糊;还有人太会说话,一件事能说成好多件事,虽千头万绪,枝枝蔓蔓,但也有条不紊,起承转合间,纵横千百年,方圆几百里皆能严丝合缝,自圆其说,按着书里的称谓叫“喷空”。这是个高境界。
会不会说话,说得痛快不痛快,有话还是没话,一件事说成一件事还是说成另外的事,到底是个前提而已。而重要的是得看跟谁说,说出来有没有人接得住。比如相声,俩人台上一站,一逗一捧,言来语去,一答一和间才有妙趣,缺谁也成不了事。
说话也是一样,有人说得来,有人说不来,不为别的,单看俩人对上对不上,王八看绿豆,对上了就是知己。
杨摩西成了吴摩西之后,跟吴香香没话。吴香香跟隔壁银匠老高有话,不仅有话,还会私奔;吴摩西跟养女巧玲有话,而巧玲的丢失,让吴摩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打击不仅仅是养女的丢失,更是生活中一知己的丢失。此后吴摩西真的没话了,没话之后,吴摩西成了罗长礼。
罗长礼最终成了没话的吴摩西心里唯一的慰籍。
宋解放大半辈子过来就两句话:“从何说起呢?……”和“我心里明白……”。
宋解放头一个老婆叫老朱,鲶鱼嘴(实在形象),能说会道,得理不让人。有时老朱遇到事,实在拿不定主意了,找老宋商量,宋解放脸憋得通红:
“从何说起呢?……”
或者:
“老朱,你说呢?”
老朱就自己在那里想,码放一段,又问老宋;老宋又说:
“老朱,你说呢?”
老朱又自己码放。几个“你说呢”下来,事情虽然码放清楚了,老朱也急了:
“我一辈子不是跟你过,是跟我自己过。”……
直到老宋跟牛爱香结婚,遇上了牛爱国的女儿百慧,俩人竟说得上话;一老一小,一问一答,听似平常,说出来却痛快。老宋自己说:
“过去我不会说话,自从有了百慧,我变得会说话了。”
也有例外。
县长老史就是。不好说。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其实也不是喜欢听,就是好旦角苏小宝,其实也不是好旦角苏小宝,就是好个手谈;逢初五,十五,二十五之夜,苏小宝进得老史房间,扮了戏装,两个通宵手谈,也不言语,也无他,就是手谈。
一次拂晓时分,谈出个奇局“风雪配”,天作之合了,俩人大放悲声,抱头痛哭,未及妙处之际,给进门提夜壶的杨摩西一下搅了大局,平生之大憾,平生之大憾呀!
可怜的老史。
竹业社老鲁也是。老鲁一爱好,就是爱走戏。走顺了或者卡了壳都会作痴痴迷迷,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状,知道的是在走戏,不知道的是犯了癫痫。杨摩西对此深有体会,看分了神,竹子一破残,劈头就是一顿骂。骂倒其次,最终还是给扔了铺盖卷。
跟手谈出来“风雪配”一样,老鲁最终也走顺了一回,走了出大戏《伍子胥》,一顺到底,走出来青春焕发,巧就巧在恰在妙处,给杨摩西梦中破竹,一竿一残的生生搅了大局,又一个平生之大憾!
愤怒的老鲁让杨摩西滚了蛋。
除了说话,除了一贯的刘氏幽默。
再说说让人心酸的事儿。
私塾老汪的小女儿灯盏,活泼好动,平日里爱跟大牲口玩。牛棚里,新添了淘草缸,一丈见圆,里面溜边溜沿的水,小灯盏踩着缸沿支叉着双手转圈儿。待到傍晚,给人发现灯盏漂在缸里,溜边溜沿的水面上,肚子撑圆,死了。
私塾老汪当时说了两句话:
“不怪人家,怪孩子。”
“家里属她淘,死了正好。”
之后,老汪在窗台上看见了半块月饼,小灯盏吃剩的,月饼上兀自留着她小口的牙痕。
看到这里,一下子泪就下来了。
吴摩西带着养女巧玲去找吴香香,途中小旅馆里丢了孩子!于是一路转辗颠簸,寻子漫漫,从春到冬,风餐露宿,直找得衣衫褴褛,眼睛眍,眉骨凸现。再说说巧玲,从巧玲到改心,她这一生,雨打浮萍,颠沛离零。
想起来从英莲到香菱的一生。
说说延津。
第一次知道延津这个名字,就是在这本书里。浓浓的市井风土人情,鲜活的底层民众形象,卖豆腐老杨,剃头匠老裴,杀猪的老曾,赶大车的老马,传教的老詹……一张张面孔跃然生动,气息俨然,仿佛衣着朴素,表情庄谐,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一走来又远去,活生生当代清明上河图。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一直觉着,一部好的小说不在于明白的说出了什么或者告诉了你什么,不在于有个紧凑合理的情节编排和圆满的故事结局;好的小说在于过程的絮叨,在于絮叨着哪怕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透过这些絮叨带给了你心里的触动。
这就足够了。http://s5/middle/51e70c4et89b24ab47a04&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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