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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内河』 |
她站在高山之上的荒野里,极目远眺,脚边是凄蘼的野草,目之所及是连绵不尽的远山,重峦叠嶂。暮霭浓重,她时而觉得眼前所见皆为梦境一场,想念,眷恋,还有那些隐藏在血液因子里不安分的情愫,和她今日所见息息相连。
是她自幼所熟知的辽阔和禁锢。她赖以生存的土地,厚重,浓香,有她深入骨髓的眷念。努力呼吸,想要将这土地的温赠融入骨血,矢志不忘。
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到达这些藏在梦境深处的山脉,脑海里静静将过往筛选,三年或四年,然后想到最后一次的时候,是外婆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她到达深山里,看着荒草凄迷,掩不住内心翻滚的伤悲和想念。却因隔着那一层黄土,上穷碧落下黄泉,从此不复相见。
依然是熟悉的土地,熟悉的乡音,她却觉得自己像一个长途跋涉之后倦怠的旅人,在一个想念将满溢的临界点来临之前归来。春和景明,安宁与平和盈满心间,她觉得这里始终还是生养自己的土地,是她漂泊流浪倦怠时坚实的根。
幼时每每登上高山,她总显得迷惘。这片土地,瘦弱,贫瘠,埋藏了她的祖祖辈辈。他们安眠在这片山林间,与岁月长眠,呼吸停滞在这片土地上,一呼一吸间淡尽繁华。而他们的后人,日复一日在这片山间行走,劳作,生存,身上带着浓厚的土地气息,焦虑,疲乏。
幼时她在山间成长,在山林峭壁间奔跑,从这座山到另一座山,倦累的时候在树荫下沉沉睡去,周围是悠闲的牲畜。她会站在悬崖上,将手拢在口前对着大山深处呐喊,然后听空空响起的回声,像一阵风呼啸而过。
她记得那些琐碎的记忆残片,石头,悬崖,溪涧,野生果子,山涧阴凉之所大片大片绽放的红色花海。年长后她知道那些花朵有一个凄迷的传说,那是彼岸花,魂引之花。
年长轻狂无妄时付出过极为惨重的代价,终于落得满身疮痍后迫切渴望离开这片土地。我属于远方广袤的天空。她无数次这样对自己说,那是她不过二八年华,却觉得所有时光都已老去,连这片山脉的安稳都不足以抚慰她的倦怠和不安全,只想远远地逃离。后来她带着满身骄傲将过去远离,奔赴另一个城镇。那里,有她的新生。
她似是没有想过这片土地于她整个生命的重量,她的整个生命其实一直根植于这片山间,安稳,坚韧,是她多年后才明白的内心祈望。当她归来,这片土地给予的温暖和安全,竟将她整个心房包围起来。她想就此长眠,伴着青山,与岁月常在。
她将记忆与眼前墓碑上的时间相重合,模糊,却带着钝钝的疼。那些泛着昏黄老照片的记忆,时光里模糊的脸庞与容颜,那些被记忆风干的过往。她无法用文字将那些记录下来,就像,那些文字无法承载她内心的荒芜。
她将自己狠狠融入那些光阴里,或浓烈,或阴沉,因是她走过的光阴,怎样萧索都纳藏。楼丫说过,写几个字,给老去的自己。只为,那些光阴淡尽后,有琐碎余温可以伴她走过荒芜。
有些光阴,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在走。生命里的每一个片段,契合着灵魂的束缚和自由,苍白的生命旅程,是她一个人在走的伤悲。
他们离去了,长眠在这片山间,带着岁月的痕迹斑驳。在岁月面前她无法去辩驳,那些记忆于她是多么重要的过往,她却无能为力去挽回。
她只是麻木地看着那些岁月的痕迹侵蚀了曾熟悉的物件,她轻轻用手触摸,全部是岁月荡涤后斑驳的痕迹裸裸。
她想,这几年里,这是唯一一次,她站在他们墓前,内心荒芜至无话可说。那些枯萎的草未能在这个春日里抽筋发芽,她心里的他们也未能在岁月里予她更加丰润饱满的记忆。
过去的时候,她曾在墓前对着空空的内心说,希望遇见一个温良的男子,一世安稳。然后在这些年不停歇的奔赴里熄灭了内心的火焰。她是如此轻易陷入绝望的人。与阿初说怕来不及遇见那样的人她便已将就,她的顺从和抵抗,在长久的拉锯战之后渐渐明晰。
村上说,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洞若观火的过往渐渐清晰,她却无法看清内心的自己将何去何从,唯有死者得以永生和安息,而这些她都不能够。
她在死者身上寻求安慰,以此冻结那些无望。生前他们总是念叨着希望年幼的他们能够好,而今她在努力与岁月辩驳,想看清谁对谁错。后来渐渐无力,她便强忍着让自己生出些希望。等着一次又一次的幻灭。
她想,她总是要在岁月里丰润起来。窗台上的三株百合渐渐拔高,归来后的这个午后,她转头,忽然发现它们都向着窗外努力生长。向阳而生,她努力如此。就让岁月如此长眠。青山如是。
尾生。四月裂帛。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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