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影「淹死老公」：「……真幸福，被喜欢的女人劝着脱衣服。」

    「看不懂这片子，怎麽淹死老公像抽烟一样平常，母女相继把自己老公淹了，而且还充满了感情。」妈妈自从没有了爸爸后，又变了一个样子，积极参与新事物，她以前死都不会看这样偏门的电影。
    「妈呀，你都没想过淹死爸爸吗？」Diana已经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了。
    没有老公的妈妈和没有爸爸的女儿生活在一起，果然比有老公有爸爸在家时来得轻鬆愉快，她们百无禁忌地说话，不想作菜就叫外卖，三更半夜讲电话也没人管，对妈妈来说，最重要的是可以一人独睡一房，对阿心来说则是穿耳洞，Diana却感到什麽都没得到，因为她一直被爸爸随时会回到家而暗藏焦虑，毕竟爸爸是失纵，不是死亡。   
在这个家的新的一页，妈妈拔得头筹，在週日的晨间宣佈了她的恋情。
「是谁啊？」阿心笑着说：「妈，妳的身份还是已婚呢！」
妈妈脸上是羞红的，不过她的内心可是喜悦坦然的，可见那羞红是幸福的，不是羞愧。
「他是以前的那个人吗？」Diana走到妈妈耳边，轻声问，毕竟妹妹对那个人是毫无印象。妈妈先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什麽？你们这二十年来还有联络啊？他还在等妳，妳也在等他，这真太令人感动了！」Diana忍不住大叫。
「妳们在说什麽秘密，我也要知道。」阿心抓住妈妈，强要她坐下来说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
妈妈当年外遇的那个邻居，也是她的初恋情人名叫刘预舟。在事件发生之后，刘就远离台北，到了曼古，投靠在他前老板路易斯于的公司。路易斯于是泰国人妖秀最大的经纪公司老板，刘就跟着学作艺人管理。不到一年，路易斯于被合伙人陷害，被迫离开这家公司，临走前，他交待刘把几位招牌反串秀艺人带到台湾发展，资金全由他出，他希望透过这次的转向，从台湾东山再起，最后反扑泰国。
然而刘并没有帮路易斯于打下江山，他带了四位人妖来台，碍于台湾当时的民情，他连帮他们排一些夜市表演都遭警察追赶。才半年的光景，人妖后来下海脱衣陪酒，一一离开他了，对于一心想来捞钱的她们也算是有了好的结果。转了一圈又回到台北的刘，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的都是Diana的妈妈，小惠。但他能怎样呢？二十年的隔阖，一直到了他看到新闻，他才鼓起勇气亲自打听小惠的下落，通上电话那一刻，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我们私奔吧！」
小惠先是震惊，然后是喷泪，最后回道：「不用私奔了，就算他回来，，我宁愿跟你一起做牢，都不愿跟他再过一秒钟。」
两个女儿听完妈妈的故事，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她们不约而同要妈妈请这位刘先生来家中做客。
「我们不反对妳带他回家过夜。」阿心说。
「他会害羞的，不过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我觉得没有婚约的约束，感情比较真实。」妈妈说。
碰面的那天，Diana发现这位刘叔叔看起来比当年小时候的印象要更年轻点，也许是娱乐圈的影响，他看起来还比妈妈年轻。
    「初次见面。」刘叔叔有对让人好感的酒涡，一见面就给了她们礼物，让她们感到非常窝心，心裡都说着：好希望他就是我们的亲生爸爸。Diana得到一套周璇的全集，她立刻问刘叔叔说：「给我老歌？你觉得我听过这些歌吗？」
    「别误会，这是我以前人妖秀最爱的中国歌手桥段，最爱使用的歌，那些泰国人妖穿起民初的衣服，两串辫子，放在手指转啊转，特别好看，好笑。送你这个，藉机让妳知道我做过什麽。」
    阿心得了一台古董Nikon120相机，因为刘叔叔得知阿心喜欢拍照，梦想要当个专业摄影师，所以他把自己考上大学的礼物转送给阿心。阿心跳起来过去抱住刘叔叔，结实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这一亲，大伙好像因此就变成了亲人，刘叔叔当晚还在妹妹强力要求下，留下来过夜。
    一夜过去，两个女儿一早就坐在餐桌边，备好一桌子的各式早餐，有吐司煎蛋，也有豆浆油条，反正就像在庆祝什麽胜利似的。先下来的是妈妈，她刻意整洁面貌出现，一开口就说：「待会刘叔叔下来，你们可别取笑他喔，他刚才就在担心妳们了！」
    「那妳先说，他讚不讚啊？」阿心说，可听在Diana的耳裡，却浮出另一句话：我们家何时变得什麽话都可以谈啊？
    「妳们没大没小的，不跟妳们说了，我去帮他买早报。」妈妈拿起外套，就要出门去。
阿心等妈妈出门后，细声跟Diana说：「我要是妈妈，绝不会在两个女儿在家时，带男朋友回家过夜，那如同把自己的诽闻透露给狗仔记者知道。」
Diana回道：「可见我们比妈妈落伍……」
像走路没声音的鬼似的，刘叔叔接着说：「妳们这两个八卦读者！」
刘叔叔一点都不像妈妈说的那样害羞，他甚至只穿件内衣就下楼了，阿心心想，是不是演艺圈溷过的人都比较开放，比较乱啊？
「谢谢。」刘叔叔接过Diana帮他倒的英国茶，说：「妈妈呢？」
「她去帮你买报纸去了，你可以多住几天啊，妈妈好像挺高兴跟你重逢呢！」
「是吗？」刘叔叔收拾起笑容说：「她刚刚还跟我说，我们别再见面了！我有点煳涂了？」
Diana和阿心脸上的笑容也像得了传染病，被取消了，她们不得不承认妈妈是家中最神秘的人，她的行事法则让人无法猜测，她太会打碎众人眼镜了，她到底又有什麽惊人的打算？
等妈妈买了报纸回来的时候，众人忽然噤声，严肃地看着她，她说：「怎麽了？」
    「今天有什麽重大新闻吗？」刘叔叔化解尴尬地转移话题。
    「张国荣跳楼自杀了！」
    「怎麽会！」阿心从沙发跳起来，把报纸抢过去看。」
「真不懂他是怎麽想的，拥有那麽多财富的人……该跳楼的人该是我吧！」妈妈说。
    「你有刘叔叔啊，张国荣铁定是因为感情受到背叛才想不开的。」阿心回道。
    「妈，我们都很喜欢刘叔叔，妳跟他在一起，我们都很支持，就算爸爸回来，我们都站在你这边。」Diana说。
    感情的事，旁人真的很难插手，尤其是父母的感情问题，做儿女的再怎麽想帮上忙，都有难以明确的立场。妈妈像是知道这群人的话外之意，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来到桌前，说：「我想要去旅行一阵子。」
    「去哪裡呢？去多久？」阿心问。
    「我还没决定，也不想计画，就跟着心情走吧，也许一年，也许三天，也许一直这样下去，我不想再被感情牵绊下去了，我要先找回我自己，然后再想自己的感情问题。」
妈妈把大家说得满腹思绪却不知从何问起，也许真的如妈妈说的一样，刘叔叔出现的太晚了，她早就有新的人生规画。后来刘叔叔和妈妈出门去，该是去了临别午餐，一直到晚餐前，妈妈才回来。至此，这家姐妹再也忍不住问起妈妈，她到底是什麽心态，当初那麽大的撞击都经历了，怎麽现在平顺地相聚，反而不要了？
「他在泰国有个太太。」妈妈说。「他昨天才跟我说，但我已很怕这样的关係，不管他对我多好，我多爱他，这都不能改变他和我都是第三者的痛苦。他说他和泰国的太太没有感情了，对方也有外遇，当初她嫁给他就是为了帮助家计，说白了，就是为了他的钱。外遇的男女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心怀恐惧的偷情日子真的很不好受，那是一种折磨，把相爱的两隻鸟拆掉翅膀一样。」
「你真的要去旅行吗？还是给他的藉口？」阿心问。
「都不是，我只是想脱离原来的我，我真想重新开始，跟谁都好，就是不想再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