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章

2 开麦啦！
    电影院裡，不管旁边有人否，他都会抓着阿信的手伸进他的裤裆中。阿信从害怕、受辱、习惯到熟练，也经过好几个月了。阿信没想过自己初恋的约会场景总是在戏院中，而且每次都要做一下，从没好好看过一次电影，这种关係要怎麽归类呢？阿信总是告诉自己对方是已婚的，总不能光天话日下牵着手逛街，但这理由并不成立，平日这老板不也常和那些他所谓逢场作戏的女人大方拥吻，可见他很可能是因为阿信不够体面，而且其他女人不会配合他在戏院做这麽廉价的游戏。这老板姓乔，长得是有点像姚明，但只有一百六十公分，跟这种明星脸的人站在一起的好处是，不用仰望。
「乔，你如果想做，为什麽不带我去开房间呢？」阿信最想问乔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但始终没胆子说。
    「因为妳不值得我花那几百块钱！在电影院裡，我可以看电影，可以尽性，可以小睡片刻，大家不用说一些甜甜的废话和谎言，反正爱情就是一场戏，好看就多看几遍，不好看，随时可转换成补眠！」这回话，倒是阿信内心猜想乔最可能的对白。
    阿信有一百六十六公分，自从穿上了裙子，鞋跟也加高了，让这对不可能的恋人变得更引人注目，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职场上，只能称作事业伙伴。乔这家贸易公司，对外昭显的是进口医疗器材，实际上卖得是尚未合法通过的胎盘素，即所谓的长生不老针。这样的行业，靠的是金字塔顶端的客户，它在许多国家都是合法的，乔却觉得这个阻碍是个商机。「当产品潜入地下，它的价值就会升高，竞争对手就会减少，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好处吗？」乔说。
    乔和阿信当然也是胎盘素的爱用者，他们身上随时带着过往的照片，让客户惊讶产品的神奇效用。尤其是阿信，对照他以往中性的装扮，好似变性者手术前后的对比，让人啧啧称奇。「Diana，你是最佳代言人！」进入这行才半年，阿信听从乔取了个英文名字，他认为阿信的名字太土，Diana有英国王妃的加持，更添梦幻色彩。随着时日，Diana越来越习惯自己的新名字，也越来越懂得打扮，因为他们的客户八成是名媛贵妇，受这些人的感染，「他」终于变成「她」了。
    「Diana，妳越来越有味道了！」乔说。
「那……是意味我会加薪吗？」Diana一点都不喜欢乔的幽默，因为乔只有在想卡女性的油时，才会这样说话。
「怎样，不习惯我讚美妳吗？」乔的眼神邪着笑着。
「我不想看电影。」Diana知道乔的动机。
「那我们去Motel！」
这时他们刚从一个客户家下楼，还在电梯裡，电梯内没有他人，Diana却顿了一会儿，直到抵达一楼时。门一开，Diana回头说：「你跟别人去吧！」
Diana回想和乔发生关係后的那一阵子，她总是在睡与迷恋之间摆盪，好像跟他之间的肉体摩蹭，不像在现实中发生过。也许第一次，来得毫无预计，她半推半就、半睁半闭、半醒半梦、半惧半喜……说不清什麽感觉，很可能是自己要自己勇敢地体验，先不要想自己爱不爱这个人。更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心态，第一次后的隔一天，她就等待第二次的到来，她会拿起他丢在烟灰缸的烟屁股，然后点燃，抽着，儘管那是她第一次抽烟。她咳，第一次抽烟的咳，忽然她想到，乔喝多了的表现，其实非常不行，要不是她主动配合，还真构不上强姦罪。不过她最在意的，是乔一定不知道他那天上的可是一个处女。
第一週，Diana每天一进公司，就等着乔跟她说：我们一起吃饭好吗？结果却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在迷恋他什麽？在此之前，她只觉得这个人很灵活、很有冲劲、很色。她甚至没多想什麽，因为她从来不会对比她矮的男人多看一眼。乔是一个很坏的男人，这可以从他明知Diana心裡有多焦急，还刻意忽视就能看出，但这坏抵不上这爱，痛和快乐是最好的搭配，Diana知道自己中了爱情的毒了，所以一切是乱了秩序的，没有道理的，没有底线的。
以前从不曾感觉单人床有多孤单，空气很冰，胃口还是很能吃但很没味，泡澡泡到水都凉了……这些异常的现象，Diana觉得都是初恋的赠品，但这绝不是乔送的，乔非常小器。Diana心想，是不是有些男人要跟他上过，才能体会到他的魅力？那种完全被主宰，完全扮演无辜，被撕裂，不再精心固有形象，被拥抱，被重视，虽然过程总是跳格，掺杂着初次进入梦境的感动……无法形容，只能形容。Diana隐藏这一切，每天跟他到处拜见客户，说有多难受，这不是那种见不到面的恋人所能体会的。
    第八天，乔在午餐时提议，下午两点看完一个客户后，一起去看李安的卧虎藏龙。算一算时间，他们选了三点一刻那一场。Diana是个电影迷，她很快进入李安带来的武术新视觉，几场打斗飞簷走壁真材实料的连续画面，看得她惊心动魄，完全没感受到自己的手，已被乔从她的腿上移到他的腿上。戏裡章子怡对周润发的感情咄咄逼人，又是爱，又是恨。周润发对章子怡则是不知所以，又是擒，又是放。暧昧，是爱情的僕人，地位低贱，但受人喜爱，谁不要这种捡来的便宜？
可惜暧昧不能外带，只限当场食用。想到此，Diana思及自己也正处在暧昧的处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乔「那儿」。Diana立刻把手抽回来，她接下来的反应是，看看旁坐的人有无看见。但乔又把她的手抢回去，Diana怕惊动别人，只得直盯着电影，电影裡章子怡和杨紫琼终于打起来了，女人之间的打斗才是真比武，她们不一定要致人于死，但把对方收伏是很有决心的。她知道她抽不回手了，再下去，她也就是软化，为了忘掉这段尴尬，她选择更专注进入电影。于是她发现章和周争的不是青龙剑，而是不能和平相处的缘份。
    在这黑暗的世界裡，从萤幕中头射出的光特别耀眼，乔的举动让Diana感觉像戏裡那些没有台词的临时演员，有一种陌生的疏离。一度，Diana流下泪来，她同情章的叛逆和敏锐，气愤周的周全和善意，不捨杨的忍耐和传统，同时也明白乔的霸道和饥渴，身在这莫名的纠结中，她无言的泪变成感伤的结局，原来爱情也在江湖裡，各有派系，各有武器。电影剧终时，乔也醒来，他何时睡着，Diana一点都不关心。当日，Diana没有多说什麽，但事后她觉得她的沉默可能让乔以为她接受了这样的游戏。从来没想过爱情是这般丑陋的开场的她，最让她惊讶的是她怎会就这样一路陪着乔走下去，没有呵护的言语，没有烛光晚餐，他们就像一对人格分裂的情侣，只有肮髒的欲望和朦胧的关係。就当她快找不到理由和乔走下去的时候，乔做了一件改变她历史的事，他送给她一枚一克拉的鑚戒！
「你这是什麽意思？」
乔说：「我也不知道！」
「真大方啊？」Diana忍不住地笑。
「很感谢你。」
「感谢我什麽？」
乔没有正面回答，他甚至没有帮她戴上戒指。「Diana，我觉得妳该找个配得上妳的男人。」
这回换Diana不知怎麽回应。
乔续道：「我有性焦虑症，妳见过乐园旋转的咖啡杯吗？一旦旋转驱于疯狂，坐在杯裡的人都要疯掉的！」
Diana似乎明白了一些，人的多重面貌对她并不是什麽新鲜报导，只是，他又不像恶意编造理由来甩开她，他的本意是什麽呢？
「你是说，我们又回到一般朋友的状态？」她问。
「不只，我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不然，你又会被我持续伤害。我好像没有办法以正常方式爱人，有次我跟我老婆坦诚在外面乱搞，她竟然没意见、没生气。我猜她对我也感受到厌恶了吧，有人帮她老公解决那档事，算是帮她解围吧！所以我不是借酒装疯，就是抢行粗暴，反正没有一个女人受得了我，除了妳……」乔说：「我好几次想跟妳说我的状况，我越不说，就越没勇气说，以前被我侮辱的女人总在我未得手前就给我几巴掌，控制不了自己人生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既然要分开，你给这戒指又是怎麽回事？」
「我总是矛盾的。我希望给你最好的，但又知道最好的不该由我给妳，我买戒指的时候，售货小姐问我是买给太太或女朋友，我想了半天，才答：是最好的朋友。结果换成小姐愣了一下，她的表情似乎在问：有多好呢？我想，你就把它当作我们正式成为朋友的开始吧，也许哪天在街上重逢，我们再重新认识。」
话语充满善意，礼物闪亮洁淨，Diana像被平反的公主，终于进到了皇室，但皇室要宣佈结束营业了，让Diana惊喜中几许落寞。Diana自己戴上戒指，戒指稍大了些，她笑着跟乔说：「手被你牵过那麽多次了，还摸不清我的手指有多大吗？」
属于Diana的初恋，就这麽落幕了，她没有伤感，还得了澹澹的幸福馀温。当晚，回到家，眼尖的阿心在卧室内看到她拿出的鑽戒，立刻问：「定情戒吗？哪个富商啊？」Diana摇摇头：「不算是。我参加了一个抽奖活动，本来期望得到一张浪漫的度假旅游卷，后来竟得到一个吸尘机，正当我失望的想放弃这个礼品时，主办单位又给我一个机会，他要我找现场任何一位男士接吻十分钟，成了就可得到这个鑽戒。」
「妳不想说就算了，我可没那麽爱八卦。」阿心夺了戒指过去，很认真地戴着说：「妳看，我戴了刚刚好，听人家说，戒指就像灰姑娘的玻璃鞋，谁戴上合指，那俩人就特别有缘。」
Diana又摇起了头，心想，阿心要是跟乔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麽结果？她非常好奇，有一股冲动，想把自己和乔的事说出来。Diana后来没说，因为阿心会瞪大眼睛对她说：「你的口味会不会变太宽了，这麽高的也可以吗？」Diana倒是宣佈了另一件事，她失业了。
阿心问：「妳接下来，想做什麽？」
Diana发现自己在衣储的长镜裡，有和以往很大的改变，她变漂亮许多！漂亮真的可以透过医学，为每个人量身订作，提高自信。Diana很有自信的告诉阿心：「做什麽都不排斥，重点是我要多谈几次恋爱！」
阿心怀疑地睇着她：「妳这话听起来像要去冒险，而且跟工作无关，我猜妳一定是被包养了，鑽戒算是见面礼，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