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GR(2010-09-28 03:59:04) 转载

    一直想为自己在异乡的生活记录些什么，可是，总觉得时间似乎只够我张开双臂拥抱这真实的新生活。拥抱多了，觉得臂膀竟有些酸了，这时候，才意识到是时候卸下一些，放在博客里，这样才能继续轻量前行。要不长此以往，反而不知如何记起。这个月，是overwhelming的一个月。那么多美好的瞬间，竟不知如何下笔。且让我先写下这个大标题：美国人，每个人。

    先说说我的兄弟TYJ。兄弟二字，一直对我意味着很多。凯是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进也曾是。他们的好，将我惯成只会缠树的藤，我以为远也是树，但他不耐烦地抖了一下，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用信任买来洪的诱惑，但受了点伤，这时我才开始长大。也许我该像鹏和飞那样，他们一直是大家的榜样，可我走的毕竟不是主流路线。我没有山逼人的帅气，但我从不放弃自己对美的执着追求；我也没有杰和友的天赋，但我努力记住了武汉的夏热和牌桌上伴着贵州粉的酸辣，我也还在坚持旸的摇滚和足球。我想起了筠的提醒，他说贵应该如何用距离保持优秀，但我毕竟不似他那么理性。歪理的性情最能与我共鸣，一样的感伤一样的不凶悍。TYJ当时与我相交甚淡，但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我从远方赶去，恰巧也在。我苦心经营兄弟二字，有时候似乎是为了感动自己，有时候似乎为了铺垫将来会有或不会有的回报。现今的兄弟虽不及传奇里那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但总能相互理解相互帮扶。TYJ去年通过关键项目去了美国，觉得很好，首先就想到我们几个兄弟。他打了几次越洋电话我都没有接到，幸亏有他三番五次地坚持。他刚跟我说的时候，我觉得有些突然，也觉得有些遥远，因此我的反应有些平淡，害得他很着急地说一定要相信他。我当然相信他，只是去年的项目介绍，有些硬件要求让我还是有距离感，比如说公立学校，比如说普通话水平……加上我平日里的工作确实很忙，渐渐地此事竟被我搁浅了。到学期末的时候，又是他打电话告诉我，今年的项目出来了，让我赶紧去看。我匆匆浏览，看到已经没有公立学校的要求，我才决心要好好地试一试。寒假在准备材料时，也是他的不断提醒，让我特别认真地对待后面几页大段大段的论述，并按他的指导着重强调了自己的少数民族身份和西藏的经历。结果证明，材料是成功的。此外，也是多亏了TYJ兄弟许多建设性的意见和欢欣的鼓舞，我顺利通过了面试，之后，在临行之前，他又给了很多关于教学和关于生活的建议。可以说，没有TYJ，就没有我此行。

    TCLP，似乎等于the coolest language person。至少，到目前为止，TCLP是我遇到过的最最最好的团队。先说北京的IIE，其中CZY严谨的工作态度却不乏亲和力；JU送我们到使馆外签证的关切，不亚于送儿女去参加高考的父母，她在使馆外伸头张望的神情，让人感到切切的温暖。华盛顿的这个团队，一样的专业和友好。ZR像个大家长，细致周到地安排好我们的起居，小到洗发水肥皂以及打电话用的硬币，都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不时用她带着严重阿梅利亚口音的英语紧张地为我们释惑，生怕我们离开了以后照顾不好自己。DC尽管在中国待过两年，但他的中文还是那么蹩脚，加上不知是因为在中国待过或是因为他是新人的缘故，他的表情总是没有放开，但这不影响他的敬业和友好，我不会忘记他关于雕塑上马蹄的故事，还有他在送我们上下车时说的那句特别地道的“哥们儿”。ED和SH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每天总是很早就开始默默地准备，然后很晚将我们安排好后才回去。有时候，送我们走到接我们，加起来不过八九个小时，她们要赶路，要吃饭洗澡，还要睡觉，根本没有时间去享受美梦。TM的善良和美丽，BR的活泼可爱，完美地点缀了TCLP这个完美的团队。

    记得在和学校代表见面的那个夜晚，因为暴风雨的缘故，项目里很多人没有见到自己的馒头，孤零零地看着其他人欢快地聊着。我是幸运的，我的校长来了。KR，这个看起来跟我们家校长一样的女强人，却有着不一样的亲和力。她的微笑，甚至经常闪耀的秋波，让我一开始就十分放松。告别晚宴时，我只顾着跟老朋友告别，而将她孤零零地扔在一边吹江风，她却报以理解的微笑。我喜欢跟她聊天，听她说学校为我做的准备，听她说让我能开乒乓俱乐部的设想。尽管有很多事情不能如愿，但是，在开学前，她在百忙之中，带我到处串门领各种装饰材料的那份热心，一直温暖着我，也一直激励着我。副校长NT也十分热情，没次打招呼都抢不过他的那句“Horya doing?”他的语速太快，常常让我听得一头雾水，但看他无时不刻不是忙忙碌碌的样子，我也不忍心让他重复。有个星期二，我赶着要去初中部，却遇上了雨，是NT主动跑到教室里，说要开车送我去。是的，校长是一个学校的灵魂，他们的友好，带动了其他老师对我的友好，让我感到十分踏实。

    MG，因为真正馒头的缺席，成了去华盛顿接我的替补馒头，历史老师，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块头很大，却可爱得像个小孩。我们竟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其实主要是我听他谈，他是个十分能说的人，不厌其烦地跟我说这说那，似乎许久没有遇到知己一般，还不时地问我，是不是他讲太多了。我自己没有说太多，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加上初来乍到，自信心还不够。在离开华盛顿去学校的路上，我们还是聊了一火车。他的年纪可是我的两倍，最后却是他说跟我学了很多东西，我不过告诉了他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后来在学校里，我又跟他说了一句“言教不如身教”，他仔细地学了并到处找别人去说，还找到中国学生验证，结果学生很诚实地听不懂了之后，他又自我解嘲说他的康州口音太重了。一起吃比萨的时候，我提出我请客，感谢他去接我，还一路帮我扛包。他当然反过来说他该进地主之谊，结果没带够现金，去银行前还坚持跟老板说一定不要收我的钱。他总是说，什么时候需要他去火车站接我，随时给他打电话。我一直没有打，反而是他有一天听到我要自己去学校时，主动给我打了电话，给我留言说他已做好准备去车站接我。在他知道我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间时，他竟像个孩子一样感叹，早知道他做我的馒头了！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确实听了不少关于真正馒头的坏话。

    我刚到的时候，馒头KB正在日本旅行，在火车站接我的是她的丈夫RB，也是我的房东。在照片上看，我以为馒头不过三十来岁，本以为她的丈夫也差不多，应该是个壮实的大伙子。见到真人的时候，我狠狠地吃了一惊，RB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岁光景了。我到的头两天刚好是周末，他开着老爷车带我到处逛，到他最喜欢的海滩，最喜欢的餐厅，最喜欢的剧院。我们一起吹海风，一起看乐队表演，一起看老爷车展，一起听音乐会，还一起去购物。他还带我去见了他16个兄弟姐妹的几个，还有在老人院的老母亲。他知道我带的衣服不多，因此翻了很多旧衣服让我备用，其中，他的爱尔兰羊毛衣一定让我的这个冬天不太冷。最有意思的时，他总是警告我说，馒头会让我很辛苦之类，让我在接下来一年里习惯等待。我也开玩笑地答道，我为他感到抱歉，因为他已经等了十五年了，还要继续等下去。有时候想，连丈夫都这么说，馒头这个人，还真让我狠狠地作好了心理准备，不能有太高的期望。这么想还真凑效。从见到馒头到现在，尽管有很多学生都背地里跟我说馒头的刻薄，尽管很多老师都关切地问过她有没有善待我，尽管校长也暗示我应该学车以获得更大的自由，尽管RB也有对她十分恼火过，但我和馒头之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她旅行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学，她第二天就邀请我跟她一起去骑车了。我每次骑长途车回来，都会将车子晾一段时间，但她，舍不得浪费掉开学前的最后几天假。我理解，因为我也相信“work hard and play hard”这种生活态度。我们一起骑了几个海岛，一起骑了纽约百公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还开玩笑说一起穿越到美国西海岸去。五十岁了，可哪里有老太太的影子。我打不开的瓶盖，她砰的一下就拧开了，骑车的时候也曾将我远远丢在后面，而且靠的不过是早上的一杯热咖啡。因为骑车，我能感觉她对我是特别关照的，每次我说要买东西的时候，她总是说她那里有，并乐颠颠地给我拿，比如冰箱用的薄膜，比如锅盖，比如书本和其他教学资料。我也能感到她因为我，她在着装上的改变。范老师说得好，“别人是你的一面镜子。”是的，我们有一个超大的共同爱好，用放大镜去对待。对于她在时间观念上的缺陷，还有待人方式上的不完美，其实大部分时间，对我是无害的。一个不抱怨的人，我总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当我知道我即将与一个22岁的法国女教师同居一年时，特别是当我从照片上看到她的美丽时，我对自己的这一年就充满了期待，我对美国女人不怎么感冒，但巴黎的浪漫让人无法不产生无限的遐想。SH来的那天，房东邀请我一同去机场接她，我毫不犹豫，眼里还掩藏不住流露出色迷迷的绿光。在机场的时候，馒头的准备不够充分，我们不知道航班，只知道SH来的城市和到的时间，我们等得很焦虑，馒头的不靠谱让RB无法不担心她会把时间给弄错了。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机场到达出口，美女加行李，美女加行李，我以为抓住了这两个特征，我就能第一个看到那个面带微笑的法国女郎。乘客渐渐散去，可是，我们还是没有等到。KB开始焦虑地想办法，RB开始无奈地去买可乐，我不知所从，只好去上厕所。结果，努力的KB成功地捡到了SH，在行李处。她开玩笑地问我怎么竟没有看到SH，我应付着答着，心里却掉入了深渊。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行李和美女，我满以为这样的特征怎么也错不了，结果我还真错了，而且错得很惨。她的行李不多，这让人意外；更让人意外的是，她不美。她和照片上的那个人长得是差不多，但是感觉相差太大了，我被照片欺骗了。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照片的缺陷，很多时候候，我们是无法从照片上看到比如说身高这样的数据的，也无法从照片上闻出什么气味来。该死的摄影，把真实的东西美化得太厉害了！失望归失望，我还是很快阿Q了起来。少了一个可以遐想的仙子，却让我深深地松了口气，跟邻家小姑娘一起过，免去了很多压力。我恢复了常态，表现出了该有的风度和友好，热情地邀她尝自己辛苦做的中国菜，还提出每天互教对方一句话的建议。但是，我的热情很快就冷却了，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我也不是个懒人，我舍得吃亏，我是个从小听惯了夸奖的乖孩子，因此，常常为了得到别人的赞誉，我不舍血本。了解我的人就知道，其实想让我做些事，多说些好听的就可以了。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我满怀热情地将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菜捧过去，让她尝了之后，她淡淡地说了句，还凑合。我感觉自己像参加烹饪比赛的选手，她是评分老师。我做了几次尝试，发现她说还凑合已经是最高评价时，我真下定决心，以后做了好吃的，拿去喂狗也成，不必再如此自讨没趣。按她的话说，法国人喜欢抱怨，很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我很好奇，在美国这个盛行礼貌语言的国度，她将如何生计。看着她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看着她每天就吃罐头食品，看着她每天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还是有些不忍心，很想劝她一起出去骑骑车，或者走走。而基本上，我能听到的只有一个字，NO！直到有一天，我放弃了单车，陪着她一路走到康州学院，她去图书馆，我去踢足球。可那也成为我的最后一次，就像最后一次请她尝中国菜，就像最后一次教她中文一样。有一次也是出于好意邀她同去附近的图书馆，竟为后来自食其果式地埋下祸根。万圣节有帅哥邀请她去派对，她不喜欢派对，可极想见该帅哥，又怕自行前往不安全或者其他的原因，明知道我不喜欢派对，硬是要我同去，而且，没有给我说不的机会。我还是固执地说不了，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尽了她的脸色，享受着比这个初冬还冰凉的冷战。我不怕冷战，从来就没输过。我不与她计较，但是，我应该让她明白，我对她是没有义务的，哪怕是对她的礼貌，哪怕是要继续面对，这些对于我，都不是必须的。别人是你的一面镜子。你可以忘记我为你做过的一切，我还可以继续做这些，但是，我需要尊重。如果距离是最好的方式，那么请离我远点。很想不客气地说一句，从来没遇到这么糟糕的一个人。也许是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得这么近吧。好的是，在没有及时洗碗之类被我消遣了之后，她把没洗的盘子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在我的冷眼之前，她开始学会说对不起，开始学会了赞美，开始懂得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