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第三本日记体散文集《心舞流年》 序一

重生而舞的精灵

四川绵阳市科学城一中校长 邓才明

2012-6

    2008年的大灾难已经过去，转眼即是四年。2012年，科学城一中的地震板房已经拆除，修了新的宿舍、新的教学楼，曾经给孩子们避难用的运动场也由长满杂草的空地变成了铺设塑胶跑道的现代化运动场。2012年，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看不出伤痕的样子，似乎当年的灾难并不存在。

这一年，一个孩子转学来到我们的学校，将避无可避的伤痕再度呈现，她是李月。也是这一年，我读到了李月的第三本书——《心舞流年》。

《心舞流年》，用一篇一篇日记，生动地诠释了一个词——成长。四年的经历，已让一个孩子渐渐地学会了生活，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爱，已让一个孩子经受了不安、痛苦，随后是沉静，笑对，最终破茧成蝶。

    翻阅一篇一篇日记，总有那么一些细节，让我难以平静。

    7月2日  腿腿，怕

    “月儿，腿腿，月儿，腿腿，怕……”

    小表弟2岁了，每次来到我家，都会跑到堆杂货的房间去，因为里面有很多我的玩具，他，一个小家伙在里面翻箱倒柜。一次，突然跑了出来，奔到她妈妈怀里。舅妈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他指着房间说：“腿腿，怕，腿腿，怕……”。

    9月29号   一号店

    “啊……妈妈呀，好吓人啊！你们别进去啦！”一个女生尖叫吓跑了，另外几个还没来得及进呢！

    鱼儿一下子不玩了，到处张望，以为怎么了，一下子看到自己了，怎么少了一只脚呢，鱼儿也跟着尖叫起来啦！

    叫着叫着鱼儿就醒了，吵醒了同住的宿管老师，老师说你没事儿吧，鱼儿直摇头，说：一号店我真的不能去呀！

    12月3日  食堂“领地”

    食堂里的每张餐桌上都有人，好不容易看到一对同学离开了，我夹着拐快速冲了过去。可是不太妙。我闯入了一片“领地”。

    “嘿，瘸子，走开走开，快……”“领地”里一个男生发出了这样的愤慨。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愣住了，站在原地不能动了，直到一个人突然从后面将我一把拉开。

人本是很健忘的，当灾难过去了，伤口长合了，如果我们闭上眼，就可以认为它不存在了。可是当我一字一字挑出这些日记的时候，心里挥之不去的是一种难以言清的情绪。虽然已过四年，但李月还是不得不一次一次面对着这样的眼光，这些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向她强调着创伤的存在。我想，这样的强调，才是最让人受伤的，可是这样的强调，注定会陪她很长很长的时间，她避不开，只能去适应。

所幸的是我看到的文字并不是忧伤、抱怨，而是一种难得的豁达。

李月说：“其实，我应该知足了，因为我听到的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多啦，亲人们都没小表弟那样诚实啦，不管穿得再难看，他们也说：美啦、美啦！”她甚至还开玩笑说，这样也不好呀，亲人们这样的夸赞，让她有些过于自信了。这样挺好，因为自信的女孩，是最美的。

李月说：“鱼儿满心欢喜的冲进去了呀，一头扎进水里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单间还是公共间，一号店老板说能让你进就不错了。鱼儿便在水下哗哗哗地开“游”了。”对水的喜爱，让她忽略了那些不利因素，把自己说成是“如鱼得水”，字里行间，还真让人看到一条乐呵呵的美人鱼，正在水里欢快的游弋呢！

李月说：“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豁达，尽然这样脱口而出了。”面对那群球迷男生的凶狠，她反而好言安慰着自己的同学，并为同学的“打抱不平”深深感动着。

我相信这些日记所记载的事情，日记里表现出来的欢乐也是真实的，它是最能抚平伤痕的良药，给她以平静，给她以坦然。

翻阅一篇一篇日记，就像在读着李月真情捧出来的一片心。而在她的生活里面，充满了让人打心底里感到温暖的东西。

她让妈妈寻找到一个与她同龄的失去右腿的女孩儿，将自己多余的一只鞋子寄给她，这样，两个爱美的女孩子，就能同穿一双漂亮的鞋子了。李月说：在命运提起诉讼的这场官司里，法官并没有附加剥夺我帮助别人的权利。

她将自己珍藏的国家大剧院发行的纪念邮票全部送给了姐姐，只因为地震“偷”走了姐姐许多年的成果，她却想要帮助姐姐重新拾回那些爱好，她要与姐姐一起重新集邮。李月说：废墟就像是小偷，偷走了我的梦想，偷走了姐姐的爱好。爱好不仅可以拾回，爱好还可以传染，只要你愿意。

    她将零用钱借给一个常常“借钱不还”的同学，虽然身边的同学都笑话她，她却从来不催不问，一如平常地与他友好交往，最终那位同学脸红红地主动归还了“债务”。李月说：人真的很奇妙，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尤其是在帮助者与被帮助者之间。

文字如水，在心尖上流淌，我是带着无法言说的欣喜翻阅完她的这些日记的。在她的笔下，所记载的事情虽然很琐碎，所描绘的人也很普通，就像一个平凡的孩子，絮絮叨叨地跟我们讲述着她的生活：那一架眼镜，那一帘齐刘海，那一次烈日下的跑操，那一个爱捣乱的学生……，在这些平凡的小事件里，我读到的是她如鱼得水般乐在其中的怡然，她发自内心地爱着生活，并爱着身边每一个人。

2008年的灾难、苦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人会渐渐淡忘，李月的生活也渐渐走向平凡，她会成为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的一员。所幸的是，浮华过后，她有了更华美的羽，更博爱的心。

李月写过这样一首小诗：“昨夜梦里/我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枪响的时候/我没有醒来/而是对自己躺着的尸体/看了一眼/看完了之后/我才从梦中醒来     梦说/孩子/想要改变自己/必须终止现有的自己“

如诗所写，她果断地向自己开了枪，告别了昨天。迎来的，是一个新的精灵，涅槃重生，绚丽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