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拖了许久的中秋贺文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林十二踏进诀谷时，谢家兄妹正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门帘一掀，飞烟端着瓜果盘笑盈盈轻移而出。说来也怪，明明她早已不再穿那身红纱舞衣，走起路却仍是身如拂柳步若生莲，谢千瀑忙不迭起身接了过来。

诀谷的中秋本就风清月白，银辉比起别处更胜三分；加上谢家兄妹居住的宅子院落正面对两峰之间落下的那一弯，头顶苍穹无尽，正可欣赏月儿一路西行，不致错过分毫美景。去年在千劫庄过节时，谢千疏笑意浅浅，“无意”说了这么几句，于是今年，林十二就被庄上的兄弟们打包送了过来，美其名曰“让十二也赏一回诀谷月”。

望着那迎上来七分温柔三分得逞的弯弯眉目，林十二微微抽了下唇角。

赏月？这家伙根本是早有预谋吧！

千疏今晚穿了件藕荷色衫裙，比起平日里行走江湖的寒素打扮多了几分闺阁气，越发衬得眉目如画秀丽，面上神色略略一正，就是个让人挑不出错的闺秀千金。

“好看么？”回神过来，才发现她促狭的目光。林十二面上一烫，微微侧了脸去，却让千疏轻轻勾了下巴转回来，“呐，姑娘，今天我好看么？”

突然就不想顺着她的意。

“色相本虚妄，红粉骷髅而已。”冷冷一挑眉，林十二丝毫也不顾忌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咦……”千疏按着唇儿笑了，打量林十二一眼，熟极而流地牵了人家手顺势一捏，“我看姑娘今日……眉淡秋山羞镜台，可是只等谁画眉来？”

“还没喝酒，你就一半儿昏醉一半儿醒了？”林十二竖了双眉呛回去，手一甩就要走人。

“噗！”桌边看戏的谢家兄长没忍住，忙忙倒了酒跟妻子对饮遮掩过去。

“诶诶，姑娘别气。”忙扯人回来，苦笑着往桌边带，“在下见着姑娘心里欢喜，情不自禁。”

你若真是“情不自禁”，那才是见鬼了。在这上面从来没赢过的林十二心底嘀咕着，还是乖乖被牵了过去坐下。

他们这群人从来都聚不齐，特别是过节的时候。

沧浪门要在江南吃团圆饭，只是今年恐怕弦凝早被寒江客拖到西南云林去吃糯米团子了。龙渊派每年中秋弟子们都要尽量赶回去捧掌门的场，药自然是跟着解连环。而阿笑前两日捎来信，说他带着聆夏上小秦淮赏风月红尘去了。至于滇门的灵戈，帝京的非尘和依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

不过，当千疏抱出了弦琴燃起香，飞烟披上了昔日的舞衣，谢千瀑敲着酒杯伴奏的时候，那些关于无法齐聚的淡淡遗憾，都可以消散在这一轮皎洁月色之下。

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

林十二托着腮，看着眼前低了眉眼，静静揉捻琴弦的人。那些与她相对时的促狭与调笑此时悉数收敛下去，眉目如水安然静好，指尖起落，便是一曲云开月朗，风回菊香。

忽然，那人扬了眉，朝她淡淡一笑，腾出一只手来伸向她，只等她过去。她红了面颊，原想瞪过去一眼，却偏在那人含笑的目光中沉溺，递了手任她拉过去坐到身畔，按了五指一同拨动琴弦，噙了笑意看飞烟随着谢千瀑手中的节拍飞起罗袖，踏出步步涟漪，旋出醉人的婉约风流。

这一刻，有浩瀚长空，有冰轮初涌，有篱外满谷秋色一枕风凉，有舞，有琴，有酒。云峰相辉映，清风徐送秋酿，玉盘素影依依飞来。琴音中云山动色，欢乐处酒杯倾天地忘怀。

中秋月圆，连云影星尘都带着惑人的银光。

林十二的身子开始慢慢变得柔软时，千疏静静抱了她回房。

兄长和嫂子都是擅长熬夜的人，只有这只毒狐狸，身子还是十年如一的糟糕啊……

是不是醉了呵？

林十二靠向身后柔软臂弯，抬眼看向窗外月华倾洒，低声喃喃着：“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所以，就留在这儿吧。”耳畔，低低柔柔的声音，蛊惑似的，“留在这人间，陪我行走江湖，上山采药，别再想着其他的地方了。”

林十二慢慢转过脸来，望进千疏无辜至极的眸子。半晌，缓缓开口：“谢千疏，我来之前吃了解酒的药。”

“哦。”啧，拐不到么……

“谢千疏。”

“嗯？”

“三哥的事，谢谢。”

三秋霜月数日前遭人寻仇重伤，路过的谢千瀑及时出手，把只剩半口气的他扛回了诀谷。于是千劫庄三庄主性命无忧，几日后就被家人用马车接了回去。

林十二会乖乖答应到诀谷过中秋，理由很容易明白。

“那，姑娘是要以身相许么？”趁热打铁抓紧机会调戏一下。

“……”是说这人自从确定了她俩关系之后就越来越不要脸是怎么回事……林十二磨牙磨牙，却没真咬下去。

她们其实没有时时刻刻在一起。

林十二的牵挂一直都在那里，三不五时总会跳出来刺她一下。于是她总是默默收拾了包袱去面对承担，虽然也学会了不再甩掉千疏的手，两个人却总有要分离的时刻。而千疏有自己的医道要走，并不能一直留在林十二身旁。

所以，每一次的相聚，总是显得分外珍贵。

终于，林十二看进千疏的眼睛，抚着她面上青昙艳丽，点头：“对。”

然后，被这么坦白吓得一怔的千疏就被她堵住了嘴，以唇。

再然后，一抹清凉就这么落进了千疏的喉咙。

呃……雪麝，芳茜草，金雀舌根？还有……秋初开的甘木花瓣……这些东西加起来……

“你为救三哥，去抓了白星蟾蜍。”林十二慢慢揽上千疏颈子，拆下她发间钗环，细细摩挲着那三千青丝垂落，“你中过花容瘦，白星蟾蜍的毒素走得更快，这数天调理，根本未清。”

“是啊，”瞒不过啊瞒不过，“谢姑娘赐药。”这些日子为了给三秋霜月配合适的解药出来，哪有时间管自己身上中的那点毒？不过是因为花容瘦，清得比寻常慢几倍而已，还死不了。

但，能用这点换来这毒狐狸满心的怜惜和主动投怀送抱……值了。

面上保持着一派淡定从容的千疏靠向捧着她面颊的林十二，无限温柔满意地吻下去。辗转反侧，柔情蜜意，林十二也难得乖巧地应和着，没有松开手。

情生意动的那一瞬，千疏习惯地想要伸手搂上来，双手却霎时一阵软绵，随即整个人被林十二轻轻一推，直接躺平。

呃……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她是被推倒的那一个？！

林十二点点自己的唇，“我的胭脂是凤仙花露。”

好极了。

千疏用力微微点头。

凤仙花没事，但跟那丸药一混合……有事了。

用凤仙花和那丸药确实能在最短时间内化解她体内的白星蟾蜍毒，可是，这几种药相互作用之下，就是……毒啊。

让人四肢无力几个时辰的小毒。

“姑娘巧思‘毒’步天下。”千疏半开玩笑地扯扯唇。真是，居然忘了她的老本行。

“没什么。”她中过花容瘦，不能用太烈的方式来解毒，只好用这么小的毒。作为毒师的林十二在一路上把一切都计算得很清楚。

“只是今夜委屈姑娘，在下无力让姑娘以身相许了。”中了毒，嘴上讨些便宜还是可以的。

“为何？”林十二抬眼看过来，“我以身相许，便该是让你快活。”

“……”为什么在涉及这个问题时林十二姑娘你就意外的开放？不不不，现在该想的问题是……“姑娘你熄灯作甚？”

“免得你害羞。”

“……姑娘你放床帐作甚？”

“月色太亮，我不想让它看你。”

“……姑娘，你你靠这么近作甚？”

“为了把你看清楚些。”

“……我兄长嫂子在东厢。”

“那你就小声些。”最后的气音，消失在相接的唇中。

林十二姑娘，呃，你宽别人衣裳解别人腰带的手段很熟练嘛……等等！脱衣裳就算了，不许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腰带和我的手腕子！也不许看床头！

姑娘，你别那么净盯着我行么……好吧我其实是会脸红的。别……别笑了，你越笑我越脸红……都说了你那种狐狸笑别露出来啊啊！

“红镌玉有痕，暖嵌花生晕。”林十二探出指尖往千疏面上轻轻一点，慢慢向下移去，“旋窝儿粉香都是春。”

 

“停停停！”千疏毛都快炸了，“导演！！最近严打知道不？你这已经18（哔——）了，会锁文的！”

“………………”

（某罗叼着雪茄二皮脸出现：老子不靠写文吃饭！）

潜台词：谢神医你就从了吧吧吧……

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飞掉。

林十二口桀口桀，谢千疏风中凌乱，小白兔瑟瑟：“姑娘，你温柔些……”

千疏：……导演，你确定是这样演的？

十二：一定是我打开剧本的方式不对。

某罗：……各部门重来……

 

暖烘，醉客情衷，逼匝得芳心动。指尖纤柔，眉间轻纵，和相思曲未终，问三生醉梦何处。今夜新凉，卧看嫦娥舞。

春葱细腻，秋酿匀出一痕腼腆，直拈那芳菲无尽处，逼得那娇莺呖呖，露倾新荷。欲探泉深怕伤蕊，不探泉深花又盼。探与不探间，妾身千万难。

“十二……”难个头啦！该死的，这毒狐狸学坏了！

“千疏，”苍白面容绽开霞彩，林十二按着她细细摩挲，口中还在喃喃着，“你现在的模样，像西湖呢。”

“什……什么？”欲潮撞得满头烟霞烈火，千疏还在力持冷静。

“烟水茫茫，十里荷芳……”指尖掠过浸润着汗水的额头发丝，细细地将它们拨到脑后，“宜雨宜晴，春暖花香。”指尖徐徐游弋，从锁骨一直向下而去，“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她们俩一定会被封的一定会被封的而且一定会被追杀的……千疏已经言语不能，死死把差点迸出来的一声压回去，便只剩了深深的喘息。林十二一挑眉，柔柔靠上来缠吻一记，细声调侃：“谢神医也不矜持些，就这么想？”

千疏恼着横过来一眼：“谁想……”第二个字被她指尖有意无意地深深一动，瞬间吞了下去，顿时只能弯了颈子颤抖不已。四肢无力动作，身体便格外敏感起来，偏这毒狐狸还格外有探究精神，光是摸索她身上哪里会引起反应便闹腾半天，这下更是让那感觉连绵不断，浑身都要烧了起来。慢慢地，林十二抓着了诀窍，手上动作便越发放肆，挑弄着碰触着，几乎要烧尽了千疏残余的意识。

昏茫间，千疏感觉到林十二靠了上来，唇停在她颊边不动了，似笑非笑的。千疏心下一发狠，硬是偏了头去咬住她的唇辗转不放，湿泞纠缠，只是这时候早已被挑弄得失了许多气力，不几时便喘息着松了开来，朦朦胧胧间只见林十二微笑着，学着她以前的模样卷走那细细的银丝，满眼间俱是化不开的欲念，心底顿时一软，身子越发滚烫起来。林十二低下头，故意撩拨着用唇代替了指尖，一点一点地滑过方才那些地方，埋在暖泉里的指尖也未曾停驻，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轻揉慢捻，千疏实实忍不住，惊喘一声侧了脸去死死咬了堆叠在肩头的衣裳，就怕发出更多的声响。

只是，林十二借着透过纱帐的朦胧银华，看着这样满面红潮，宛如三月牡丹盛开冰肌下的千疏，心底那些欲念便越发深沉浓重。她按上千疏由左边面孔而起，一路盛开延伸到左肩、左臂直到手腕的那一片青昙，一朵一朵细细吻过，靠在她耳畔，低声道：“昙华刹那，芳魂可愿随我行？”

千疏一直力持清明冷静的目光散了。

林十二微笑。

她苦苦寻找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千疏即使在她手中已经到了这一步，仍然是清醒的。可她想要的，是情人的全心投入。

不去想什么羞耻和反攻，只是单纯的，快乐。

她只是想让这朵青昙，在她手中彻底盛放。

结发欢娱，彻骨相思。如此，而已。

 

谢千疏，毒都清了么？

嗯。

那，我明日就回千劫庄。三哥的伤还要多照顾。

姑娘，你不是想吃了就跑吧？

你太多疑了。

是吗？

是。

既然如此，那就多留几日无妨。也好让在下好好回报姑娘大恩。

不必了。

耶，姑娘何必面红耳赤？

……你方才咬我耳坠子，已染了翠羽草毒。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为了亲近姑娘，早已将姑娘身上所有毒物解药配出，并一一尝试过了。

咳！谢千疏，不能这么小气！

姑娘，在下只是想有福同享而已。

谢千疏！不许拉！你你……你居然为了这个把我骗到这儿来！

没办法啊，眼下除了这眼温泉，家里哪儿都不方便。姑娘，你衣裳都已湿了，何不……

闭嘴！谢千疏！你这伪君……唔！

温泉雾气袅袅，水声琅琅，遮住了一方不受打扰的秘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