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眉

李忠元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这不是简单的一首诗，而是此刻的真实场景。

他像一个画师，但并不在宣纸上作画，他以手中之画笔为武器，以心爱女人的脸蛋儿为阵地，挥笔从容，大展才华。

他有一个癖好，爱画眉，爱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画眉。

还好，他得遇知音，遇到了眉儿，一个喜欢男人给自己画眉的女人。

每次画毕，眉儿捧着一面铜镜，对镜欣喜若狂。有这样的夫君，她不能无动于衷。于是，琴瑟和谐，两个人共同演绎了一段人生佳话。

画眉深深意，下笔有神工。画眉时，他俨然一个大画家面对一张空白的宣纸，屏息静气却成竹在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经过他的运筹帷幄，人本有七分之美，却彰显十二分，属锦上添花，事半而功倍。

每天一早，当这幅作品圆满完工之后，他才会志得意满，去上朝面见天子。

家里的眉儿呢，因有夫君的润泽，整个人变得更加风姿绰约，妩媚非凡。

但如此闺阁之事，不巧被人撞见，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因为喜欢为女人画眉，他为人所诟病，成了个女里女气的人物，男人没人把他当个爷们，女人也在他的背后乱嚼舌头，说起他时满是嘲笑。

但他沉迷于画眉，并不为所动，总是守着自己的女人画眉不止。

有人因与他有过节，就把关于他为女人画眉而耽误处理政事的举报密奏给皇上，皇上得知竟然有人为了给女人画眉，耽误上朝，甚至影响正事，便勃然大怒，命人把他带来受审。

有太监来传话，他也知大事不妙，但他始终问心无愧，所以仍旧处事不惊，不慌不忙地与太监进了皇宫。

皇上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他，一拍龙书案，一声脆响余音绕梁，地动山摇之际，他却屹然不动。

皇上问：“可知罪？”

他一撩眼皮，不卑不亢，反问皇上：“臣何罪之有？”

皇上冷哼两声：“你一个堂堂京兆尹，竟为了给一个女人画眉耽误上朝，这不是一项罪名吗？”

他并不反驳皇上，只是向皇上娓娓道来，讲述了他命途多舛的童年。

幼年时，他与眉儿同村，经常在一块玩耍。一次投掷石块，误伤了眉儿，在眉儿的眉心处留下了一块不大的疤痕，很是不雅。成年后，眉儿因眉心处的疤痕影响，一直到大龄了仍待嫁闺中。

他做了大官之后，得知此事，为自己曾经的肇事逃逸耿耿于怀，遂上门提亲，把眉儿接入府上，结成百年之好。

新婚之夜，眉儿却不能释怀，她还在为自己的瑕疵伤神，还在暗自饮泣。而他却娓娓道来，向眉儿坦承了自己年幼无知曾经犯下的过错。

眉儿如梦方醒，才知是他犯下的过错，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晚，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镜和画笔，捧着眉儿的脸，为她全神贯注地画起眉来，俨然一个大画家面对一张空白的宣纸，屏息静气却成竹在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眉儿捧过铜镜，照见自己的容颜，一时惊呆了。

这天香国色之貌，特别是那两弯新月似的眉毛，相映成辉，美不胜收。面对镜子里的自己，眉儿一时欣喜若狂。

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为眉儿画眉，风雨无阻，从未有过一日间断。每天画了眉之后，他才会和妻子眉儿挥别，上朝处理政务，未曾有过一点怠慢。

皇上听了他的讲述，沉吟半晌，眼眶里早已是满眼晶莹的泪花。皇上爱其才，又听他今天说出一腔肺腑之言，心生无限感慨，也不予争辩，挥一挥手，准许他继续为妻子画眉。

得到了皇上的原谅，就是得到了皇上的褒奖，他更加勤政爱民，将工作处理得一丝不苟，总能得到皇上的嘉奖。

但不管怎样，他依然热衷画眉而不止，总是捧着妻子那张娇面，沉醉于画眉不能自拔……

他的名字叫张敞。

怀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