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天姥吟留别》教学解读
(2014-11-21 15:5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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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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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天姥吟留别》教学解读
上海市吴淞中学
在我们祖国灿烂的文明史中,诗歌是一颗璀璨的明珠。许多经典作品不仅记录了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情状,更为那个时代保留了异常生动的情绪和心理记忆。因为“诗言志”,美妙的文字承载了诗人极为丰富的情感、意愿和思想。尤其当文人在人生落寞失意之时,其诗作更成为了展示灵魂的窗口。唐代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这样的经典之作。
这首诗的创作,李白突破了留别诗的一般程式,别出心裁地用“梦游”这一奇特的方式来构思全诗。围绕“梦游”的线索,先写入梦缘由,次写梦游过程,再写梦醒感慨。我们常说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可以在梦中实现;被现实压抑的情感,可以在梦中尽情宣泄。那么,李白究竟想借这一次的“梦游”实现怎样的愿望、宣泄怎样的情感呢?对于学生而言,若仅要就此作出解答并不存在太大的难度——只要找到文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一卒章显志的语句,再套用一些惯用的说法如蔑视权贵、傲岸不屈、追求自由之类,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让他们真正走进文本,走进作品所营构的氛围意境之中,设身处地地去体验、感知诗人的情感取向、心绪意愿,与先哲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灵交流,并最终收获情感的升华、灵魂的超越、生命的成长。
对于本诗而言,想要经历一个完整的“仿佛跟作者一块儿想过考虑过”的还原性解读过程,梦境画面的还原赏析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梦境本是虚幻,在此却生动形象、丰富多变,可以分解为五幅具体的画面:月夜飞渡,清幽恬静;登临所见,雄奇壮美;熊咆龙吟,惊悚恐怖;洞天石开,奇幻绚丽;群仙降临,和乐融融。前两幅画面,我们可以看到李白最为之倾心的月、最愿意亲近的山水,可以感受到诗人登临之前的愉悦神往、登临之初的迷醉神荡;那么之后的三幅画面中所蕴含的情感、心理又该作何解读呢?
我们可以认为,诗人在惊异、惊骇中有所期盼,始终惊叹艳羡于瑰丽神异的神仙世界;也可以认为,由夜晚来临之时险象环生之景而生的悸动惊恐是一转折,之后的仙人聚会,诗人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一个孤独寂寞的旁观者。文学作品的解读,本就见仁见智,关键在于“仁”与“智”的探讨之间,可以把文本解读引向更深的层次:这样的梦境描绘、情感蕴含对于主题表现究竟有何作用?
理解一:梦境象征着诗人追求的理想境界。李白充满才智与理想的一生,无时不刻都在向超越现实的灵境飞越,浪漫美妙、奇异瑰丽的梦境正是李白心中的“桃花源”,是一个反衬污浊现世的清新之地,哪怕会有熊咆龙吟、风雨欲来之类险象环生、惊悚恐怖之境,比之黑暗丑恶的现世也要好过千百上万倍。诗人刻意在短暂的惊异、惊骇之后继之以期盼、惊叹、艳羡之情,就是为了表明对黑暗现实的极度厌恶。故而,当仙境倏忽消失、梦境旋即破灭、诗人回到现实而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翱翔于理想之境时,他长叹感慨这一切的求而不得之余,又发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高亢呼喊,以示与丑恶现实、与统治阶层的彻底决裂。
理解二:梦境折射出诗人曲折的现实遭遇。从“一夜飞度镜湖月”中我们仿佛看到李白由一介布衣一跃而成为万众仰慕的卿相;从“身登青云梯”我们仿佛看到李白得以立侍于天子身边之时的踌躇满志;而当他进入宫廷,却发现自己曾经热切向往的上流社会原来并非那么美好,从“熊咆龙吟殷岩泉”等森然恐怖、风雨欲来的描写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宫廷生活的明争暗斗、冷酷无情和李白的孤危处境;虽然仙人聚合,其乐融融,然而放浪不羁、桀骜不驯的李白却无法与他们合拍。正如朱自清《荷塘月色》中所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诗人始终被排斥在外,只能作为上流社会的旁观者,但他更是清醒者,他的及时“梦醒”表明对与洞天仙境如出一辙的宫廷生活的彻底否定。诗人之所以仰天长嗟,感时伤世,正是对天上人间这种穷奢极欲生活的彻底绝望;诗人之所以放言要无限期地寄情山水,正是决不与世俗权贵同流合污的决裂宣言。
一言以蔽之:前者认为,现实黑暗,故而诗人憧憬美好、追求自由;后者认为,经历宫廷生活,看清黑暗现实,故而李白毅然选择决裂,转而寄情山水。以上两种解读,可谓殊途同归。且不论上述理解、说法本身周全与否、深刻与否,其解读的过程却都是切切实实地从文本中找到了依据,而且在进行局部解读的时候仍不忘记对于作品的整体观照。另外,二者也都体现出了“知人论世”的评价原则,能够结合诗人生平经历,能够透视诗人极其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
李白的一生,很和谐地融合了儒、道思想。他一方面受着儒家“兼善天下”思想的影响,有远大抱负,安世济民、功成身退是他一生的愿望;一方面又接受道家的思想,遗世独立、追求绝对自由、蔑视一切权贵是他秉持的风格——他甚至不屑于通过科举登上仕途,而希望由一介布衣一跃而成为卿相。天宝元年李白经友人推荐,被玄宗征召入京,他以为实现自己“济苍生,安社稷”政治抱负的时机来到了,于是高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兴高采烈地到了长安。而事实上,意欲一展宏图的他,却只是被任命为供奉翰林——除了陪侍从游、应制作诗外无他事可做的御用闲职。才干是没有办法得以施展,李白却有幸目睹了最高封建统治集团的昏庸腐败。而且,他那种蔑视权贵、不趋炎附势的处世态度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也很快招致了权贵们对的谗毁、排挤,不到三年,李白便被“赐金还放”,赶出长安。之后,他又继续他的漫游生活。天宝四年秋,当他离开山东鲁南游吴越时,写下本诗,留赠友人。
总之,追求绝对自由、蔑视一切权贵的李白,当理想在残酷的现实中破灭,他回归了自我的本性和理性,对人生又有了新的定位和追求——“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一高亢的呼喊,超尘绝俗、昂扬张狂,喊出了理想愿望未能实现的愤懑、对权贵的蔑视、对污浊社会的抗议,更是对自己崇高人格的护卫。
关于末段开头两句的解读,笔者认为,无需作过多纠缠。“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的慨叹、“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的行为,固然流露出些许人生如梦的虚无感伤的情绪和逃避现实的消极避世思想。然而我们并不能因此过多地苛责李白——在污浊的封建官场,有多少人被同化得没了自我、没了人格,能如同李白这般傲岸不屈、洁身自好实属难能可贵了。
关于李白其人、《梦游天姥吟留别》其诗,诸多专家见仁见智,早已提出过许多或周全深刻、或颇富创意的观点见解。但是,笔者认为,从课堂阅读教学的角度来看,真正意义上的文本解读,不是要如文艺评论家那般求全求深或标新立异,其关键应当在于如何引导学生披文入情——让他们真正地走进文本,沉潜其中,与作者、作品人物进行对话,细细把玩语言的紧要处(如:描写的精彩传神处、叙述的生动曲折处、议论的精辟深刻处等),真正理解语言形式和内在感情力量的密切关联,进而引发共鸣、深化认知、升华思想,促成语言训练与文化品位提升的完美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