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血荐轩辕

——写在汶川大地震全国哀悼日第一天

推开窗户，惨白的月亮高悬于静寂的2008年5月19日之夜，偶有乌云黑纱般掠过，月亮震颤着，仿佛上苍滴落向人间的巨大泪珠。遥望汶川方向，什么也看不见，城市的灯光无声地闪烁，不知何处传来一两声夜鸟的呜咽，有如挽歌凄苦的余音。

毫无疑问，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这个日子这个时刻我们必须记住！这个日子天崩地裂在天府之国，撕心裂肺于吾国吾民。里氏8级的特大地震在光天化日之下导演了一幕人间大悲剧，地震恶魔般撕开山川大地，吞噬数万珍贵的生命，将泪水、死亡、毁灭推向所有中国人的眼前！

毫无疑问，这场特大地震空前地震撼了所有人的灵魂，震醒了所有的天良和道义，伟大崇高的精神崛起于洒满泪水的残垣断壁，高扬于废墟之上的是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旗帜！所有的人们用温暖的双手、滚烫的心在汶川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所有的烛光、白花、黄丝带皆献上祈愿与哀思……将悲剧升华为悲壮与崇高的，是我们五千年文明血脉贲张的力量啊！这依稀是凤凰再生的力量！

在这样的大悲哀笼罩天地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心情再向我们悲哀的读者同胞唠叨本期的两部长篇小说！

我怎么越来越鄙视谈歌在《明天有暴雨》中描述的那个利欲熏心的“商业流氓”袁家梁了？为了追逐利益和权欲，他将“一切都变成交易”，把生活算计成一盘盘棋局。企图“干预生活”的现实主义冲击波代表作家谈歌确实宝刀不老，他无情地向我们展示了“天良开始大面积溃疡”，一部分人在商品社会蝇营狗苟动物性活着的社会现象，并未雨绸缪地作出气象预报：明天有暴雨。社会现实像孕育暴雨的强对流极端气候特征，让谈歌忧虑。在我们透过作品感受到作家社会责任感的强烈冲击力的同时，也不得不信服谈歌的这一路现实写作并非强弩之末。

刁斗如果要续写“我哥刁北年表”，一定会把汶川地震这场巨大的灾难像“非典”那样以纪实风格写进他的“历史档案”中去的。是的，在这样的时候阅读《博览群书的笨蛋》，阅读有着理想主义情怀的知识分子的精神传记，阅读个人在历史这个“上帝的神秘作坊”（歌德语）中的生存本相，的确意义非凡。刁斗的可贵在于把具象的单个的复杂的人置于影响我们生活的重大历史事件中，且去除肤浅的现象作直抵人性的解剖，追问卑微、渺小、荒诞背后的形而上层面的意蕴和人的精神性的目标方向。刁斗在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交叉地带为我们贡献了一部打动人们心灵的堪称杰作的作品。

如果说阅读刁斗时，我还忧心于在他作品中表现的弥漫于整个社会的犬儒主义气息，那么今天，不，从5月12日14时28分开始，这种气息便被一种强烈的清晰可触的高贵情感冲荡得无影无踪了。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民族应有的精神高度和弥足珍贵的凝聚力量！

……今夜，那一两声鸟鸣声远去了，夜色静穆庄严，遥望汶川方向，什么也看不见；遥想那片废墟上与灾难搏斗的不眠的人们、山风中飘舞的鲜红国旗，我突然想起了那位躺下时，身上覆盖着“民族魂”旗帜的文化巨人，想起了他的一句诗：我以我血荐轩辕……

(此文为《长江文艺．长篇小说》08夏季号卷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