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宗性大和尚(2013年10月27日摄于杭州灵隐禅寺)
四川成都文殊院自隋朝始建寺,于今已1300余年,历朝历代,不少高僧大德在此诵经修行,庇佑一方。2003年,宗性法师成为文殊院第十八代方丈之时,他只是一位30岁的青年。转眼10年匆匆而过,作为实干派的新锐方丈,宗性法师令一座千年古刹在21世纪焕发了新的活力。
“所谓‘休闲’,是一种放松状态,也是一种修行境界,更是一种人生境界。成都老百姓这种闲散的生活习惯已融入他们的身体,这经过了3000年的遗传。”——宗性法师
宗性法师很繁忙,记者能约到他的采访颇费周折,因为他总是不停地往返于全国各地讲经弘法,他还要四处担任义工及参加各种公益活动,“我就是一个空中飞人。”他笑着说。
宗性法师很爱笑,他经常用一些很轻松的故事逐渐切入严肃的人性探讨,亲和力十足;宗性法师很能聊,可对大多数人,宗性法师最喜欢和他们聊文化,甚至是科学。对于这些话题的谈兴,甚至盖过了聊佛法。
凭借其个人魅力、学者风范及人文情怀,宗性法师颠覆了世人对僧人常规刻板的看法,其境界也达到了星云大师所言的那样:“要有入世深入民间的精神,也要有出世无私的思想。”
●闲谈
三副楹联说成都性格
宗性法师的方丈室是在文殊院深处的一个小禅院,毗邻藏经阁,院内古木参天,其静谧环境与数百米之外的喧嚣闹市形成巨大反差,身穿僧袍的这位年轻方丈如此儒雅,仿若从另一世界踱步出来的隐士。他招呼前来采访的记者落座,然后泡上几杯清茶,独自盘腿坐在对面木椅上,我们的采访由此开始。
“你们对巴蜀文化的了解有多少?”本该提问的记者还未来得及“发招”,这位面相俊秀的僧人居然就“反客为主”,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宗性法师见到记者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自解答案:“要了解巴蜀文化,首先就应该把四川的名人读懂,知道他们的根在哪里,比如马识途、李树人、车辐这些老先生……”
说着说着,宗性法师提到了成都的三副对联,“我有时问外地人,成都你们去过哪儿?他们回答说去过三星堆、金沙遗址、武侯祠、杜甫草堂等等。然后我又问,你们最后记住了什么?成都对你的感动是什么?他们很难答上来。我告诉他们,其实你们最应该去看的不是这些景点,而是成都的三副对联。”
据宗性法师介绍,这三副对联中,认知度最广的是武侯祠的“攻心联”,上联写的“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下联写的“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不少游客都能流利背出。另外两副则不被大多数人知晓,一副是清代文人何元晋在宝光寺题写的对联:“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还有一副是五老七贤之一方鹤斋在文殊院三大士殿外所作的千古楹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这三副对联,我称之为成都人的处世智慧。懂得成都就要看这三副对联,看懂了也就知道了成都人的生活、性格和思维,巴蜀文化的韵味在里面也体现得很充分。”宗性法师将他对此的感悟娓娓道来。他说:“成都号称休闲之都,也有人说它是旅游之都和美食之都,但成都究竟是什么?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也应是每个成都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宗性法师认为,这三副对联中,有两副都描写了成都人的豁达和休闲,“可是作为文化人,应该对‘休闲之都’做一个引导和定义,不要把它肤浅化,这样会带来负面的东西,休闲不是吃喝玩乐那么简单。”宗性法师表示,所谓“休闲”,是一种放松状态,也是一种修行境界,更是一种人生境界。成都老百姓这种闲散的生活习惯已融入他们的身体,这经过了3000年的遗传。
对于通俗文化,宗性法师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很多人觉得过去茶馆里的说书人,走街串巷唱小曲儿的很俗,可那些人才真正地把中国文化的精髓带到了民间。有些老太婆没上过学,但她们会教育人,很少和别人吵架,小孩要出门,她们就会叮嘱孩子别学坏啊,她们这些知识哪里来的,就是看戏听书来的。这就是早期的传媒。有个成语叫寓教于乐,把教化的作用隐藏在娱乐里,现在我们的社会只有娱乐很少教化,这样就很危险了。”
●往昔
以前的梦想是当语文老师

上善若水(2014年2月5日摄于灵隐寺)
宗性法师有句经典名言——佛就是生活。他认为,佛法说到底就是教你如何生活,“很多人生活一团糟,佛法就是教你怎么样合理生活,怎么样智慧的生活。智慧不等于知识,智慧不等于聪明,智慧等于从容和淡定。”宗性法师对记者如此说。
真正的智慧是柔。宗性法师引用了《易经》里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他说:“这句话在我们的生活里太有用了,小到家庭,大到社会,如果你处处显示自己,强过自己,那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因为你太自我了。”
自担任文殊院方丈以来,宗性法师不光用自己的佛学感悟温暖了众生,他还加强了寺院规范化管理,同时也在开展扶贫济困赈灾慈善公益活动,着力推行以静心养性的“禅修营”。他还先后出访新加坡、印尼、泰国、马来西亚、美国和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参加关于佛学的学术会议,对外传播中国传统文化。
近年来,宗性法师致力于唯识学传播、禅宗史研究等工作,先后出版论文集《问学散论》,学术专著《解密身心和世界入门》《改造生命的原理》,演讲集《生命是快乐的旅程》《做人做到人人都喜欢》《活着是一场修行——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有悟的人生》,及佛法与人生系列讲座丛书十余册。
虽然有着诸多卓越成就,可对不少普通百姓而言,文殊院的方丈始终是个神秘的高僧,因为宗性法师始终保持如此忙碌的工作状态,无暇接受媒体访问,而其低调淡然的处事风格更使得外界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
宗性法师究竟是如何与佛结缘的?出家之间他又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此前他鲜有对外提及,这次他终于向记者袒露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我出生于潼南县米心镇的一户普通人家。小时候的我很喜欢文学,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个语文老师。”
宗性法师17岁那年从镇上坐船去县城看望文学社老师,结果阴差阳错出现了一个小意外,从此他的人生之路发生了神奇逆转。
“我应该是上错船了,当时涪江起雾,那艘船莫名其妙地开到了遂宁。下船后我很迷茫,忽然想到遂宁有个观音庙,就想反正都来了,干脆去庙里逛逛。”那天是九月初一,去庙里烧香拜佛的人很多,有个僧人看宗性法师一直呆在庙里迟迟不愿离去,于是问他:“你是不是想留下当和尚?”宗性法师随口回了句:“你要不要嘛?”僧人又问他会不会算账。宗性法师说会,于是他便留在了庙中。
●求学
“幼儿园”毕业的“高才僧”
记者曾问过他,当时留在庙是不是一时冲动?他的回答很简单干脆:“不是冲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观音庙短暂停留后,宗性法师几经辗转,最后去成都昭觉寺剃度,取法号宗性,成为一名真正的出家人。
“出家不久后,我看了很多佛学书,觉得这些书写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想去读书,把佛学好好研究研究,看看里面到底说些什么。昭觉寺里可以学到宗教仪轨、佛教梵呗和唱诵,我几个月就全学会了。”他说。
1991年,18岁的宗性法师正式读书,他最早去重庆佛学院求学,学院里有个老先生给他留下很深印象。“他教我们佛学入门的课程,老先生讲课不带书,我很羡慕他,以为他有什么秘方,晚上去敲他的宿舍门,我直接就跟他说:你讲课讲得很好,我想学你讲课不要书的绝学。老先生说你慢慢学,看的书多了就会了,我当时甚至还有点失望。”回忆当年的执着单纯,宗性法师有些哑然失笑。
1992年,时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中国政协副主席的赵朴初,在上海召开了全国汉语系佛教教育工作座谈会。赵老在会上提出汉传佛教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落实政策,虽然在内地恢复了不少庙宇,但急缺僧才,要加强人才培养的力度。会议之后,全国各地办了不少佛学院,成都宝光寺也成立了四川省佛学院。那次会议,让还是青年僧伽的宗性法师再次发生命运改变。
“我当时也报考了四川省佛学院,但对考试没底,昭觉寺有70个小和尚参加考试,放榜时每念到一人的名字意味着他就被录取了,当时都快念到结束,我心里直嘀咕,怎么还没有轮到我,肯定没考上。后来才知道,公布成绩是从最后往前面公布,我当时考到了全四川省第二名。”
考上四川省佛学院后,宗性法师又到宝光寺深造。当代著名盲人佛学家唐仲容先生当时在学校任教,70多岁的唐先生对宗性法师影响极大,正是因为他,宗性法师迷上了唯识学的研究和传播。因为成绩优秀,宗性法师成为了唐仲容的得意弟子,经常获得“开小灶”的福利。在宝光寺学佛的两年时间,他还跟着唐仲容读《大学》《中庸》等中国古典著作,也学写古体诗,学中医……至今,宗性法师都对昔日恩师充满感激。
从四川佛学院毕业之后,宗性法师一路“高歌猛进”,这次他的目标是中国佛学界的最高学府——位于北京的中国佛学院。让宗性法师深感幸运的是,他在那里得到了中国佛学大师韩镜清的亲自点拨。韩镜清先生对唯识学的研究造诣之深,让宗性法师获益匪浅。
“韩老还让我们学藏文,他给我们请老师都是他自己花钱。记得当时他给我们讲课就是在中央民族大学旁的一个幼儿园,那幼儿园的园长是韩老的儿媳妇,幼儿园建在北京法华寺里面,当时我们就坐在园内的小板凳上上课。”宗性法师笑着说:“直到现在我还常跟别人讲,我是幼儿园毕业的。”
玩笑归玩笑,宗性法师在中国佛学院从1994年一直读到2001年,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的课程全部习完,当他学成回成都后,已是四川乃至西南佛学界首屈一指的“高才僧”,当年他刚满28岁。
宗性法师并不止于研习佛法和参禅悟道,他将视线放至3000年前,努力打捞那些被快速前行的中国人遗失的优良传统,并试图重建。对西方自然科学的起源,他也极为通透,他一直在寻找唯识学与自然科学二者可能存在的微妙关系。
“最好的医生是治国的,中医是治人的(把人引导好,教育好),下医才是治病的。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宗性法师法师
初冬的文殊院已有了几许寒意,寺院里银杏叶大片地落下,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金黄。宗性法师法师的方丈室坐落在寺院深处的一个小院里,幽静而雅致,院子的中央养着几棵绿植和数尾金鱼,更添几分惬意。
偌大的方丈室里,只简易地摆着一方长桌,几张沙发。宗性法师在对窗的沙发上盘腿坐下,开始畅谈自己多年来对中医、茶道、唯识学等传统文化和现代性的思考,堪称一位智者。讲到兴之所至,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虽置身寺院,但宗性法师并不止于研习佛法和参禅悟道,他将视线放至3000年,努力打捞那些被快速前行的中国人遗失的优良传统,并试图重建。对西方自然科学的起源,他也极为通透,并孜孜以求地寻找科学与宗教二者可能的关联。
●执着研究唯识学近20年
在接受记者专访的时候,宗性法师刚从北京回来。南方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在著名书法家刘正成倡设的《松竹讲坛》上做了一场名为“物理学走近阿赖耶识”的讲座,主要探讨自然科学与唯识学的关系。当天的讲座,宗性法师法师也应邀参加并做总结发言。
唯识学是大乘佛学的三大体系之一,唯识学所谈就是人的心识(也称心灵),它把人的感灵分成八个不同的结构,这八个结构分别为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等八大心识。唯识学在南北朝时期传到中国,是由唐代玄奘法师去印度取经回国后正式创立的佛教学派,但到唐代以后逐渐衰落,到了清末与民国时期又突然兴盛起来,从而掀起了一个研究唯识学的高潮。宗性法师介绍,近代的章太炎、梁启超、蒙文通等国学大师在“民国”初年都曾从事过唯识学研究。
据了解,宗性法师研究唯识学近20年,著作颇丰,目前已出版《解秘身心和世界入门——大乘百法名门论诠释》《改造生命的原理——八识规矩颂通诠》等多本著述系统的阐述唯识学经论。之所以钟爱唯识学,宗性法师坦言自己是受到诸位近代佛学大师的影响,他的师承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在南京建立金陵刻经处的近现代佛教复兴的先驱杨仁山。
“上世纪20年代,杨仁山在日本考察时有心将散落在日本的中国佛经重新传回来,于是他回国后便在南京创办了金陵刻经处。”宗性法师对佛教复兴的那段历史相当熟稔。
“我在重庆佛学院上学遇到的惟贤法师,就是‘民国’著名唯识学研究者、武昌佛学院创办人太虚大师的门生。”宗性法师告诉记者。四川当时著名的学者蒙文通、王恩洋,均是从支那内学院求学归来的。宗性法师法师后来到宝光寺学习,跟随盲人法师唐仲容学习,唐仲容则是王恩洋的学生,师承一脉。1994年,宗性法师法师考入中国佛学院,又跟随著名唯识学大师韩镜清,韩镜清大学期间师从韩清净,韩清净则是北京著名法相研究会“三时学会”创始人。
不光是师学渊源,研究唯识学还因宗性法师自己浓厚的兴趣。“读初中的时候,我有一门课特别感兴趣——生理卫生课。我们老师刚重庆大学毕业来教书,很有热情。那时候讲神经、组织、关节、系统,他上街去买猪骨头,给我们做解剖。那时候刚接触唯识学,忽然感觉这两个是相通的。”二者相辅相成,更促进了宗性法师对唯识学的兴趣。
●跨界
方丈对科学很痴迷
唯识学之外,宗性法师法师对自然科学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并试图寻找唯识学与自然科学二者可能存在的微妙关系。
很自然地,宗性法师聊到了朱清时的那场“物理学走近阿赖耶识”讲座。讲座主题为:科学是有局限性的,自然科学的两大支柱实验和逻辑推理,它让我们得出一大批真理,但是也为科学的认识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局限。宗性法师说:“科学正在认识、正在接近佛学的一个核心观念,就是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是唯识学中的第八识。佛学能够认识宇宙真理的方法也是科学的方法,通过提高认知能力,来认知常人想不到的更深更高的真理。”
宗性法师认为,作为一个科学家,站出来讲科学的局限性,这对我们非常有启发。“不少人觉得科学是万能的,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科学家告诉你,科学也不能解决全部问题,它也有局限性。第二,从理论物理的角度来看,唯识学和物理学已经接轨了。哲学也是要思考宇宙、人生的起源,科学也是探究宇宙的起源,其实宗教也有这个任务。”
“有一次,朱清时跟我聊天,他说他一辈子写了几百篇学术论文,但引用最广泛的就是2009年《物理学步入禅境:缘起性空》,流传最广,引用最多。这篇文章就从理论物理、自然科学的角度来分析佛教里讲的道理的合理性。”宗性法师说,佛教里有本《金刚经》,最后有四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按照佛教的说法,这些都是梦幻泡影,虚幻不真实的。理论物理学中有个“弦论”,就像一团光一样,你去抓它,抓不到,但是它又在那里存在,叫“波粒二重说”,就感觉像光波一样在蠕动。
痴迷于自然科学的宗性法师法师多次重申,科学和科学技术是两回事。科学技术就是造铁路、火车等应用科学,而真正的科学则是探讨人生、生命、宇宙的起源。宗性法师法师还将德国一位科学家做的实验运用到自己对自然科学和唯识学的研究中。
他称,该科学家将两个粒子放在一条直线上,从中间向反方向运动。理论上,两个粒子距离越远,关系就越小,干扰一个基本粒子,对另外一个不会造成影响。但科学家发现,哪怕两个基本粒子再远,只要干扰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有反应。德国科学家得出结论,这两个基本粒子后面还有一个“藤”。
“其实就像中国的老话‘一个藤上的两个瓜’,其实两个基本粒子都是表象,真正的是两个基本粒子后的藤。”宗性法师笑着说,这就是哲学上讲的本体论。
●说茶
改良中国式功夫茶

喝茶主要是传播一种精神、思想和理念(图片来自网络)
茶道,则是宗性法师研究的另一个领域。在接受采访时,他还现场讲解起了茶道。“我说的茶道不是我们每天喝的功夫茶,功夫茶观赏性质的比较多,什么‘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之类的花活。真正的茶道,这些其实是次要的,喝茶主要是传播一种精神、思想和理念。”
茶道中,最令宗性法师感兴趣的是禅茶。他说:“禅茶最早的概念起源于成都昭觉寺圆悟克勤禅师。禅茶,顾名思义,种植推广源于寺庙。早期僧人打坐的时候,打坐容易瞌睡,茶有提神的作用。寺庙就大面积种,喝不完的就送,形成茶礼、待客。慢慢上升到用茶作为一种媒介和载体,做修行的辅助工具,于是便有了茶禅一味的说法。”
宗性法师介绍,禅茶一味的人是宋代成都僧人圆悟克勤,他曾给别人写过一张字,叫“认可状”。后来传到日本,传给了千利休(日本茶道的开创者)。“日本现在有很多茶道的流派,但每个流派的掌门人上任前,都要到庙里参禅三年,最后给一个法号,代表他真正有资格继承位置。”
上世纪90年代,中国佛学院院长赵朴初有个愿望,茶道是中国老祖宗创造的智慧,现在日本人还在传承,可在中国失传了。因此他希望将茶道从日本再反传回来。随后,中国佛学院开设茶道课。日本茶道里千家驻北京办事处在佛学院开课传授,宗性法师法师就是首批学员中的一位。宗性法师表示,要真正理解日本茶道,就要理解整个中国文化。他把儒释道的理念都涵盖进去了,特别以禅宗的思想为主。茶道,主要是让每个人通过这个过程,能够接收到一些对人生有益处的理念和精神。
日本茶道里有很多元素。包括要插花、挂字画、点香。茶道其实是一种综合的文化修养,不仅仅局限在喝茶。“日本茶道延续了我们古代茶道的风范,叫末茶。就是把茶叶打成粉,粉末状。打茶很辛苦的,把茶倒在杯子里后,用茶筅打茶,泡沫起得越多,你打得越成功。”
据宗性法师考证,日本茶道其实延续了我国唐宋以来的风范,不过现在这种泡茶的形式是后期形成的。早期还有煮茶等很多形式,现在都失传了。茶道里的每一道程序都极有讲究,都会试图传达一种理念。比如,新年茶会挂“白圭尚可磨”,白圭,上等的钻石,尚可以打磨。就是要表达,人再好都不可能完美,永远不能自大、自满,永远要保持谦虚的状态。
今年,他还将在文殊院挑一个地方专门传授茶道,借此对中国式的功夫茶进行改良。宗性法师说,“怎么改,我思考了很多年。以功夫茶的形式,程序变一下,内涵要加,这样才能通过这种东西提高人生修养。”
●论医
好的中医应兼济天下
很少有人知道,宗性法师在不满20岁时,就跟双目失明的唐仲容先生学习中医。“我懂得经络和穴道,中医讲究‘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宗性法师法师也懂得开药方,但他几乎不开,他坦言自己很忙,“而且我还怕别人说我抢医生的饭碗。”宗性法师开玩笑道。
热爱中医的宗性法师认为,长期以来人们对中医存在误解。他尤其看不惯不少的中医药铺里,后面摆着中医药材,前面的小柜台则整整齐齐码着西药。“现在的好多中医给人看病,连望、闻、切都省略掉了,还叫中医吗?”
“今天中医有点悲哀。不少学中医的人在用西医的办法来搞中医,把整个魂丢掉了。比如,现在到中医药房看病,医生不号脉,反而告诉你,先照个片,打个CT。”宗性法师无奈地苦笑,《黄帝内经》都没读过,怎么学中医?
相对从治病救人看待中医,宗性法师更倾向于从中国文化的角度阐述中医。他也很认同传颂多年的“扁鹊三兄弟”故事中传达的理念。
战国时,扁鹊三兄弟都精于医术,小弟扁鹊名气最大,二哥次之,大哥最差。一日魏文王问扁鹊:“你们三兄弟谁医术最高?”扁鹊答:“大哥最好,二哥次之,我最差。”魏文王不解:“何以见得?”扁鹊淡然:“大哥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二哥治病于病情初起时,我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大哥总能在一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事先铲除病因。所以,名气不大却医术最高。”
“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宗性法师认为,最好的医生是治国的,中医是治人的(把人引导好,教育好),下医才是治病的。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
宗性法师称,中医同中国文化中的优良传统息息相关。“未病,就是要活用《周易》里的阴阳理论,调理人的内脏实现良性运行。”宗性法师说,中医讲究“固本才能强基”,效果慢。比如头疼,要先搞清楚为什么头疼,从外围开始清理,慢慢才接触到内核,所以就慢。养生最高的境界就是固本强基。
“过去的医生是,你千万别生病,生病找我太麻烦了。这非常有社会责任和社会担当,同时又有兼济天下的思想。”宗性法师说,不懂中国的周易、阴阳、五行,就不可能理解中医,因为中医是个庞大的综合学问。
宗性法师还认为,不光是中医,每个行业都要有综合学问。“哪怕学厨艺都是如此,一个好厨师必须要精通美学、哲学、营养学、几何学。”他还有个大胆而睿智的观点是,做学问在于“玩”,茶道、佛学都是玩出来的。
●宗性法师简历
宗性法师,男,汉族,1973年生,重庆潼南人。世居玉溪,生于米心。1990年9月于成都昭觉寺礼都监智益法师披剃;1991年于成都昭觉寺依方丈清定老和尚座下受具足戒。在此期间系统学习并熟练掌握佛教念诵、梵呗、仪规等佛事活动,为做一名合格的出家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92年9月至1994年7月,在四川省佛学院学习,期间随唐仲容先生研习唯识学,从此开始对唯识学产生浓厚兴趣;1998年9月至2001年7月,在中国佛学院研究生班学习,随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杨曾文教授研习禅宗史,期间接受规范化的学术训练。现为成都文殊院方丈,中国佛学院副院长兼教务长、中央国家机关青年联合会委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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