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崔道怡:红柯《美丽奴羊》序
(2012-08-03 06: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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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中国·短篇小说】崔道怡:红柯《美丽奴羊》序
在阿力麻里,亦即苹果城,"河谷来不及生长庄稼,便倾泻出大片大片的果园……一棵树就像一座矮小的山冈,树挂满果子就像山堆满石头。石头挤在一起,就形成坚硬而有质感的钢蓝。马被这种钢蓝吸引住了,马一下子成了翩翩少女,蹄步细碎轻盈,躯体左右摇摆前后涌动上下浮游,像踏着水浪行走"。就是在这曾使蒙古汗王迷醉、结满"坚实而芳香的金果"的地方,小青年翔子跟少女米琪随心所欲、即景生情、吟诗作画般嬉戏。他们磕葵花籽、吃苹果、骑马、抓鱼……然而那些事件本身,都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让人心动、使人迷醉的是贯穿于那些事件之中的情调氛围、情致神韵。我们读着这篇小说,恍如翔子去赴约会——"绿叶下的青果像深水里的潜水艇,他和他的马踏入果园,就被青果子所散射的光焰给罩住了……米琪这疯丫头约他到这里,他不能不来。他心里反复叫着米琪米琪,你他妈的阿力麻里。马蹄踩出的节拍,也是米琪米琪阿力麻里阿力麻里。——阿力麻里就这样在惊恐与颤怵中被反复咀嚼,咀嚼出了意义。"
是的,艺术的意义是需要反复咀嚼才能品尝得出的。有时或许几经咀嚼却仍未必品尝得出,但只要接受到作品所焕发的感性与激情,也就算跟艺术结缘了。在这一境界里,对作家也如此,感性与激情是首要的,故事则退居于次。红柯历经十年摸索,才从故事的困境之中走了出来,开始建立自己的艺术天地。这当然不是说故事就不重要,有许多作品是以其故事情节的新奇巧妙而取胜的。我无非是强调:作家首先要跟艺术结缘,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生活和文化赋予红柯的既然是情调与情致,那么他的特长与特点,便在于抒写氛围和神韵了。
正因为看到了红柯的特长与特点,李敬泽读过他的中篇以后建议他写短篇。李敬泽在其短评《飞翔的红柯》中,说红柯很少用"脑"而更多用"心"写作,那意思就是在称赞他的这种真正源于生活与文化又确实出自独特与内心的艺术感觉吧。《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编审委员会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经由投票一致通过,将红柯小说列入1997年度选题,并责成我担任编辑。遵照编委会的意见,我编辑过程中只选取了他的天山系列短篇小说,以凸现他在同年和同期知名于世新秀之中别具一格而卓然挺立的风姿。
因此,红柯的这第一部书,其实只是他的选集。他那些与短篇具有同样特色的中篇,他还有些被称为实验性探索性的作品,都没有收入。在编目排次上,我以他突破之作开头,将他那博得了全国性知名度的篇章居中,并定为书名,让我认为他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佳什压卷,其余各篇则按发表先后为序。
或许,这样编排未免有些单调之感?所见都是天山风物,所感皆为心灵神韵。但既然是推荐性的选集,就总得集中展示其特长特点。或许,这样编排也会促成一种期待——小说家不应该停留在仅只用"心"写的感觉阶段,还必须去取得用"脑"写的思索性新突破;而小说文体的主要功能终究在于叙事,红柯还需要在抒情与叙事更好地结合上再下功夫。
"黑马"固然出人意料,但其实力究竟如何,目前看来又还难测,有待实践与时间的进一步检验。我们拭目以待,红柯持续"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