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树苦,可花香。
这从前家乡房前屋后爱长的树,圩子上是成了林子的。可能是过于寻常,并不被人们注意,但却是我曾经的快乐记忆。
每年春暮夏初,这楝树并会开了一树粉紫色的小花来,成串成片,而圩堤上的楝树因成了林子,这花也似成了花海,远远望去,如紫色的雾霭,飘在绿色刚发的楝树叶间,很是状观。这树苦,可这花却是奇特的香,顺了风可飘散二里地的,引得野蜂与蝴蝶在花间翻飞,嗡嗡的蜂鸣声,让在树下的人们似生了燥意,但却是无可奈何。
等那花落香消去,繁盛茂叶间的花柄上,并会长出小小的圆球形的果实来,一如成串的葡萄,隐藏于叶间,油光碧绿,如翡翠球般,招人喜爱。待它长成小拇指般大小时,并成了孩子们最爱的玩物了。
孩子们用竹杆或直接爬上树,摘下楝树的果儿,在地上玩耍起来,算是“赌博”,而赌注就是这楝树的果儿。一群孩子,撅着光屁股,不停大声叫嚷着,玩得热火朝天,满身的灰土,一手的乌黑,为了一个楝树果的输赢,骂嘴吵架,甚至动起手来,弄得鼻青脸肿的,扯坏衣裳,那是常事。最后赢来的一口袋的楝树果儿,在同伴面前成了炫耀的基本,尽管半天后,因为不再新鲜,这楝树果在口袋里皱了皮,没了光泽,在哪个角落,从口袋里掏出来,悄悄的扔掉。
这楝树的果儿,也是我们“战争”时常用的子弹,放在竹筒里吹射,用弹弓打小鸟,或用铁丝竹筒与皮筋做成的枪里的弹药……没少打碎了人家多少的玻璃,那些“武器”也常常被老师与家长没收,火气大的,直接进了灶堂,最后,当我们从火堂的灰里找到这些“武器”的残骸时,剩了几根变了形的铁丝,好生的伤心!
由于楝树的苦,因而很少生虫子,所以盛夏时节,树荫下极其的干净,少了杨树榆树等别的树种下的各种树虫,特别是那叫洋辣子的爬虫,那是让我们小时候毛骨悚然的厉害角色,碰了它,那是让人几天都不得安生的痛痒,但楝树上却不会生了它。人们都喜欢在它的树荫下乘凉,吃饭休息,或午后拿了大澡盆,在树荫下美美的午睡。楝树叶子,一般动物都不吃,但羊是个例外,不但吃,而且喜欢,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羊儿为什么不怕这楝树的苦味。楝树的木材是打家俱的好材料,因此,成材后的楝树那时都成了宝贝。
每年秋冬时节,这楝树的果实成熟后,一片金黄,几阵秋风后,树叶落尽,满树的楝树果儿,象一串串金色的玛瑙球,把个树枝挂得满满当当。此刻,我们却是兴奋起来,原来,这成熟的楝树果儿是可以卖钱的。于是利用放假或散学后的时间,背上竹篮,拿了竹杆,来到圩堤上的楝树林里,随着竹杆在树枝间不停挥舞,那果儿并象金色的雨滴,纷纷掉落在林地里,拣起它们,装满蓝子,迎着晚霞归去,一身的金色。
某个假日,将余在家里的楝树果儿,用两个大竹篮,挑到三里外的供销社,换回手里的一二块的钞票,那种幸福与满足,没法表达。回家时,花一毛钱,买两糖烧饼,一路啃着回家,不时把口袋里的票子拿出来数上一回,那感觉,前面的日子是一片光芒……!
如今,这楝树在家乡竟然已是难得见到,回家时,问了父亲,讲这树是苦的,现在人不愿再长了,说是寓意不好,再说,也没有人用这树做家俱了,家前屋后也没了闲地,原来的楝树渐渐被砍完,剩下的少见于荒垛野地,孤独的见证着这人世的苍桑变化与自生曾经的繁盛与现在的落寞。
我此刻在想,曾经有成林苦楝树的日子,我过得很甜;而今没了苦楝树,但日子却过的很苦!
驰父丁酉春于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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