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少儿诗歌保持警惕,不是担心写不好,而是担心写得太好。所谓的好,包括太成熟,太老道,太完美。诗歌没有教学,学校也没有开设写诗课,诗人掌握写诗的技艺,完全依靠广泛的阅读和自我练习,摸索。包括当今诗坛中坚力量,六零后七零后,也都是凭借长久的写作经验完成自我积累。
当今的一代,尤其孩子们,学习诗歌太迷茫了。我的侄子知道我写诗,有时会问我,怎么写诗?什么是好诗?侄子十七岁,在他这样的年纪,对诗歌的认识基本停留在课本里的教育,我几乎无法回答她针对诗歌发出的疑惑。
网络时代的到来令诗歌写作有了空前繁荣。新诗呈现了多元化的写作势头,大量新手借助网络平台和自媒体进入诗歌写作队伍,技巧掌握自不在话下,然而这种轻易获得,泥沙俱下的难辨优劣的状况无疑又给初学写诗的孩子设置了重重障碍,网络上充斥着模仿,篡改。更为艰难的是,诗歌跟其他文学类不同,他没有具体的标准可循,一门跟心灵有关的文学载体,人人可自立门派,自成高手。
在拿到两姐妹的诗歌时,有点担心,然而终于如释重负。展现在我面前的两姐妹,一个12岁,一个才8岁,但显然他们在网络的泥沙中留下了珍珠。没有做作和故作老成,这些小诗,是稚嫩又是质感的,夹杂着童心的天真。年龄虽小但已经掌握写诗之道,即——写诗,是语言的,但又不被语言所困。既有口语的具体感,在场感,又有诗歌语言的艺术感,透明感。两者融合,几乎一步达到了太多成熟诗人,追寻已久却达而未得的地步。
这很难得,当我们世俗的眼睛被遮蔽,世界在小诗人那里仍保持着真实的本色,比如善良,比如悲悯,比如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且看这首《雪地上的羊》
奶奶家大门口的雪地上
总是拴着一只羊
每天
我都跑去喂它些菜叶
有时它突然胖了
有时它突然瘦了
有时它突然高了
有时它突然矮了
有时它突然大了
有时它突然小了
其实它并不是同一只羊
只是我把它当同一只羊来喂
而且我尽量不去看旁边那个肉铺
以减少我内心的悲伤
还有姜二嫚这首《我发现》:
我发现
老鼠偷东西
只是人类的说法
在老鼠那里
这叫觅食
这两首都很很平实,直白,却不失张力,从中我们管窥到孩子的内心世界——忧伤,和,仁慈,及一些我们为之忽略的东西。当我们还善于用人性的善恶美丑做评判时,小诗人已经站在世界的另一面开始冷静观察。这是小诗人的精神寄所,它令我这行走在所谓诗歌道路上的成年人羞愧,因为我的十几岁,基本是一片空白,除了课本,没有任何精神启蒙。(红莲)
部分刊发于《诗刊》2015..6下半月“锐评”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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