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字,谢绝转载和抄袭)
作者:暮初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引自林则徐的诗《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其二》。
该诗作于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当年林则徐因主张禁烟,受到诬陷,被清廷道光皇帝革职,继而发配伊犁。所以才有“赴戍”一说。
全诗是“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该诗旨在表述自我心迹。而“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二句则是该诗的诗眼,集中反映了林则徐当时的心境。
这种心境所呈现的是作为国家栋梁之材的文化自觉、价值选择,以及与之相应的坦然和从容,表现了林则徐将个人生死荣辱置之度外的胸怀。
而从文化意境来看,则表现林则徐仰慕古人,向古代圣贤看齐的志趣。比如,春秋时代的郑国子产在受到各种诽谤时曾说“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左传·昭公四年》)。
再比如明代王阳明也说过“单留一片报国丹心,将苟利国家,生死以之,又何愁不能“计险阨远近”而“料敌制胜”乎?(《王阳明全集·武经七书评》
第1308页)
因此,“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二句,明显套用了子产或王阳明等先贤的话。虽说不是林则徐的原创,但体现了林则徐见贤思齐的心境。包括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坦然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绝。
从细处看,中国文化有一个奇怪的文化现象,似乎并不鼓励原创,而是要求引经据典,述而不作。这是中国古代有识之士出于对“道”的敬畏。因为一个人的认知水平一旦到达一定的高度,反而会忽略自己的感受,而对于“道”(或天理)有一种文化终极目标上的自觉依附和文化趋同,这便是“存道”而“无我”。由此浮现的使命感似乎就是“替天代言”、“替天行道”。因此,林则徐的引用也符合特定文化环境下的文化习惯。
凡事总有开头,一些引用和总结一旦经过年月的沉淀又将重新贴上个人的原创标签,最终成为文化经典。好比是酿酒,新酿的不值钱,多年窖藏的才珍贵。好比是诗,在当代或许无人赏识,隔了许多世代突然暴红的例子也比比皆是。而林则徐的这二句诗正是如此,以至于让人们以为是他的原创,殊不知他也是对前贤的仿效。而仿效恰恰又印证了文化承接的痕迹。
因此,“见贤思齐”或许就是古代文人的一种集体性文化共识和道德回归,林则徐的引经据典或许就是受这种文化倾向的影响。
宋代范仲淹的名作《岳阳楼记》中说,“噫!微斯人,吾谁与归?”,集中表达了“见贤思齐”的强烈倾向,而一心报国的林则徐难免受到这种文人情怀的巨大影响。
从“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二句,能够读出“见贤思齐”,就是见“道”;而只读出“不计较个人得失”则是见“器”。这是二种完全不同的文化意境。区别在于一个“无我”,一个“有我”,立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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