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爹婆婆（中）

（百度图片，谢谢作者）

不知道我们的爹爹（爷爷）是多大娶亲的，不过按那时乡俗，估计年纪不会太大，应该没过二十岁。这是据我们父母成婚年纪推测的。父亲是父母双失的孤儿，在几个叔叔帮助下娶我母亲，才只17岁。从爹爹成家后搬离祖屋老台子而且还有点距离来看，他成亲时我们的曾祖父应该是还健在的。

爹爹先后娶过两个婆婆（奶奶），不是一妻一妾，而是前亡再续。姐姐说，爹爹的第一个妻子姓邱，是邻村普通农家女子。这个婆婆和爹爹育有一个女儿，就是我们唯一的姑妈。邱婆婆生第二个孩子时遭遇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爹爹经历了妻儿两失的惨痛。

不知爹爹过了几年续弦的，只知续娶的这个——我们的亲婆婆，是往西更深更大山里的，姓钟。姐姐的婆母对我们爹爹婆婆的掌故知道不少，姐姐嫁去后她给姐姐讲了很多。我一直以为爹爹续娶的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姐姐昨天告诉我，婆婆娘屋是财主人家，嫁的第一个婆家也是有钱的生意人，但她命不好，嫁去不久丈夫病故，她是由婆家再嫁给我们爹爹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婆婆嫁给爹爹，几乎可以说是被骗。相亲下聘的过程，都是由爹爹一个远房姑表弟冒替出席的。那时我们家虽还算殷实，但相比婆婆的娘家婆家，那是绝对的小户人家。更重要的是，爹爹中等人材，据我们父亲身材推测，身高可能也就一米七左右，关键是脸上还有几粒白麻子。而那个远房姑表弟，大地主家的公子哥，高大英俊，识文断字，长衫飘逸，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他代我们爹爹相亲，成功俘获新寡丽人芳心。直到拜堂环节，婆婆才发现中了李代桃僵的局，新郎矮表弟一截，相貌也不可同日而语。但生米熟饭大局已定。据说婆婆也没大闹，她只对迎回她后即退为旁观客人的表弟说：老表，你吃进去黄铜还要拉出铁呢，你来跟我拜堂啊！三分豪爽七分无奈，玩笑引得众宾哄堂大笑。

听到这个情节，好心疼我们的婆婆。如果不是再醮，娘家父兄怎会任她遭受这样的委屈！

姐姐说，二婆婆是很瞧不起我们的婆婆的。二婆婆佩服的是爹爹的前妻邱婆婆，说她会做，家务针黹都是好手。说到我们亲婆婆，二婆婆满嘴鄙夷：伸手不拈羊羹子草，犁耙抄子（水田翻耕之后用来捣碎耙平的农具，横排多齿，以牛为动力，农夫在后扶持横杆。不知确字，以抄代指，读四声）都不认得，前门走到后门后门走到前门火都不会烧（不会做饭）！

二婆婆近百岁的一生几乎无一日辍劳作，家务活摸园子（种菜）能文能武，瞧不起我们婆婆这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是有资格的。

我无法还原婆婆嫁进我们家后的生活和心情，但以父亲性格逆推，我们爹爹的性格应该也是温和隐忍的。婆婆大户人家出身，进门就做了继母，还有骗婚情节……爹爹应该心怀愧疚，会宠让着婆婆的吧。妻子不会做饭，自然是他做了；田里的活，即使婆婆会做，爹爹也舍不得让她下田的吧。

（犁耙抄子补正：得到博友吊脚楼先生解惑，抄子应是耖子，用途与文中说明同。多谢吊脚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