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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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
才发现,小时候,老家我们山里人,说节日好像都不带节字的。
过端阳,小时记忆里比中秋要隆重一点,因为那天早上妈会破例煮几个鸡蛋给我们,特别好的年景甚至会蒸一回粑粑(馒头),那我们就是过年一样高兴了。
我不喜欢吃鸡蛋,但喜欢兜里放个蛋的感觉。烫烫的然后热热的直到变凉。通常最后我都是送给伙伴吃了,或至少是蛋清(蛋白)都送人我只吃蛋黄。这节就这么过去,饭菜是没别的任何期望的。
从没听说粽子。我知道粽子的样子,好像是念大学以后。
现在是很不一样了。
姐和姐夫前天专门赶了集,买了粽子,鱼,还有各种水果糕饼。妈得了丰厚一份,她还要给钱,姐当然不要的。
昨儿下午一个小时内电话打到三遍,心里又各种紧张时姐才接了,说和姐夫一起打农药去了,说姐夫早上杀了两只老母鸡,给妈一只,妈烧了正吃呢。
妈接电话时声气是开心的。说现在每天吃好的天天在过节。说起以前,又说伢子们遭业煮几个鸡蛋就算过端阳哒。鸡蛋虽不稀罕,但的确不常吃,要攒着换油盐。
我说那时候好像蛮讲送节气的,妈说是讲究啊,不过姑娘端阳送哒节,娘屋里是要回送扇子拂子(毛巾)的呢。
妈说姑娘过门(订婚)起,男家就开始要打饼子(几十几百定制夹心套饼)买酒买肉送节气,姑娘家里拿这些饼分送亲戚广而告之以挣脸面。
出嫁后就不那么排场了,端阳节面条油条饼子白糖送个节气意思,娘屋里还有个回送扇子拂子的特礼,这是乡俗民约的规制。五月过端阳,六月送扇子拂子。日子不规定,礼物却有一定之规。姑娘婆家除大伯子之外所有家人——爷奶公婆姑子小叔子侄儿女……人手扇子一把拂子一块,要面子的还有帽子雨伞甚至扯衣裳(买布)。
我说不得了,要是婆家姊妹伙的多,送不起呢,妈说是呀送不起的就不送叫人看不起咯。
妈说姐出嫁头年,家里送了扇子拂子,好像给姐和姐夫买哒帽子雨伞一人还扯哒一套衣裳;我说我一点不记得哒,哪个送的呢,妈说可能是她带着弟去的,说有的人家爹妈两个一起送呢。
妈说后来生活变好哒,有些娘屋里送扇子拂子的时候都送电扇哒,现在越发不得了送空调的都有。姑娘也不一样,平时就隔三差五买鱼买肉买酒孝敬爹妈,不光送节气哒。
我十八岁离开山沟,自然没给爹妈送过节气,也错过了他们送扇子拂子那么有意思的爱的仪式——扇子毛巾帽子雨伞,扇风擦汗遮阳挡雨,分明是勤劳耕作齐心兴家的叮咛啊。
妈说前儿姐跟姐夫赶集买了血桃,才五角钱一斤,但没得原来自己树上的甜。让我想起琪三岁那年,我们带她回乡,该是端阳前后吧,回城时姐用挖猪菜用的大篾篮装了一篮子血桃给我们带着,公公吃了念叨多年,琪爸也说此后再没吃过那么甜的桃子。姐和妈也吃不到了,化工厂烟子飘梁过谷,桃树每年开花挂果,半大时纷纷萎落烂到地下了。
那年回乡,我们一家三口跟爸妈还有张合影。今天一想,我们姐弟四个,好像只有我跟爸妈有全家福合影。刚跟琪爸说起,很感激他给留下的这个珍贵纪念。那时相机还稀罕,是婆婆唯一一次出国出差带回的。没有三脚架,琪爸架在条凳上拍成的。
去年妈还剐了菜园边苇叶挽着翻山去镇上卖粽叶,得个十几二十块钱就喜不自禁,我每打电话都会阻止嚷她,今年妈是完全走不动了,我却多希望妈还能去卖粽叶啊。
妈说姐买给的粽子,她又都还给了姐:就是个糯米饭,有什嘛吃场啊,我不喜欢吃!
我跟琪爸各得单位一份购物券,同事拍照传来,我们网上下单,直接寄给了姐。粮油。还想买点应节礼品,但山深路远,姐夫拖拉机到镇上快递点,弯多坡陡,卡车呼啸,又是雨季,实在不放心。
妈叫我不要记挂,她吃的喝的都方便好得很。姐也叫我放心,有他们。说妈听电视里说北京那边肺炎又发生哒,嚇得全身麻,叫我们少出门;又说妈听电视说上海下暴雨,叫我出门买菜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