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文

    清明和着春天到来，想必冥府的冬季也是寒冷的。我国的清明节始于周代，已有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春秋时代五霸之主的晋文公祭奠介子推，看到他坟前老柳死而复活，绿枝千条，就赐为“清明柳”，也把这天定为清明节了。

    来历简洁，后续复杂，中国人从没因为亲人一暝就阴阳两分，而是用心沟通坟茔繁衍出许多故事，只要怀有天良，谁不对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故我们这把清明俗成鬼节，其实是抚今追昔集中了时间，尤以唐朝诗人杜牧《清明》一咏，天雨纷纷，路人断魂就更加场面化的融于民族文化的深刻之中了……我小时对此的记忆，是成帮结队的红领巾拿着扫帚到烈士墓祭扫，村里没有可供传统教育的基地，每年这时都得花钱去城里的烈士陵园，在那儿我知道了许多抗日将领……我家祖上也是闯关东那伙的，老坟必然遥远迷茫，象在学校找不到哀思的地方一样，逢这个节日看到左邻右舍人家的老小，冥币挥洒，扎牛烧马于春天的原野上集体活动，我还好生羡慕。这多年才悟出几分道理，一个家庭因为亲人故去再以亡灵重温，一个村寨因其共同的祖先而在这个日子团聚追思，一个民族在炎黄的传说中拜天祭地都会产生不尽的传统力量和血脉相通的凝聚。我想，这应是国家把它法定而放假的原因吧。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国家给国人放假，就得为思想做些引领，不然社会还以为追魂祭阴成了时代的主旋了呢。童心多为启蒙，青春更需向导。二十几年前我在黑龙江日报当记者，在创办子报《生活报》之初，为宣传在殡葬工作岗位上的同志们，清明,我采访了那个时代需要宣传的火化工人和管理骨灰的女工。那是一个以劳模为荣、把特殊行业当作神圣职业的年代，我的报道和包括歌颂产房护士、殡葬女工在内的十几个岗位的电视艺术片也都获了奖。其中《也在和你同行》的歌词，由著名作曲家刘锡津谱曲、当红歌星徐丽娟演唱也感染过不少人，还在全国电视歌星大汇串中获得了特等奖，由于曲调婉美，有人竟然在人家婚礼的宴会上唱了起来，哈尔滨黑天鹅大酒店的员工们都记得这事儿。

    也在和你同行

           ——殡葬女工之歌

现代的文明给了我现代的苦痛

这一座港湾停留着苍白的帆蓬

凄凉的晨旭伴着哀伤的日落

我真怀疑笑的神经是否失灵

有谁不怕接触磷火的爱

有谁愿吻日月严肃的情

真正的理解才是高尚的天地

时代需要我情愿这阴森的光荣

只要家属们有着带泪的满意

阴郁的心窗也是我晴朗的天空……

自然的法则给了我自然的宁静

地下的灵魂爬上了云天的烟囱

断续的哭声扯着不尽的思念

我的哀悼也洒进了四月清明

谁家没有走向幽境的人

谁人都会在那个世界重逢

虚假的怜悯才是真实的悲哀

社会前进我也在和你们同行

只要朋友们说声分工的不同

死亡的安然就是我沸腾的人生……

    而后这么多年，诸事都有了改变，据说现在火葬厂开车、整容、火化等所有工序都成了抢手的岗位，且不说这行业由民政部门垄断，至今那里也不是撒泼任性和提意见的场所，活人的钱都情愿为死人掏出来的。据说送葬车的司机在宣传万元户的那个年头，一年就有几万的额外收入了，何况连动的相关产业又不断地创收。如今造房动土、凿石竖碑、金童玉女牵牛催马已属旧艺，豪宅轿车、手机电脑、连同麻将等娱乐玩意儿又随纸介坟茔。本来生前都很正派的老人，后生非得要扎一个“二奶”送去，至于成捆成袋的美元、金砖早于十多年前就阴阳流通了。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报道，我怕再有孝者，干脆就将高挡车开来，把几百万元的房产证明都焚烧贻尽，至于清明交通堵塞真花假花和带着真币实物传阴污染环境更是谁都晓得的现象。

    以上，不难看出传统文化中的腐朽复活且又创新加码，“慎终追远”已很难做到，更不解欧阳修“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的所教。在我阐幽发微之际，网络早就串起时代，我们何不建网开博专司祭祀，或由社区划定一个地方，收容各自的哀思，亦不劳后人驱车涉险，几十年后的我们也会在那里得到怀念，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总之，复兴清明习俗，是对民族传统的继承，是对心灵家园的呵护，是对中华血脉的认可。既然法定假日了，就该有精神上的维护，因为阴府太小惊不起人间的广阔，我们在高举民间信仰道德旗帜的同时，更要注意污泥浊水泛滥，不要说焚烧那么多纸张死灰真的可以复燃了。否则，我们年年过着五月节，诗歌却越来越衰落，好象屈原和这节日没什么关系，《天问》也就白问了；清明更是聚活人之念，思逝去之人，也别一帮轰地扰攘入土为安的古训，人为的把“鬼”风猖獗起来，其实，亲人们于九泉之下是不愿看到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