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文/寒香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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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颚左方的智齿近几年才开始冒出点头来，可惜它久不能冲出重围，以致蛀虫宝宝爱上了它，于是，才长出半颗便被蛀掉了。起初，我一直不以为意，去年年末一看，呀，不知它何时被造出了一个“水帘洞”。我想它反正不痛，暂且不去折腾它了。再说这拔牙可是一件非常惨烈的事情，一想到那飞转地牙齿打磨器，我就毛骨悚然，作罢。

哪知它愈演愈烈，竟龋去了半颗中的半颗，露出了里面红嫩的牙龈。这病牙每天下午定时微痛一会儿，由于我还没有战胜内心的恐惧，依旧忍着它的放肆。直到五月广州听课返深的第二天，这颗病牙突然疼痛非常，让人难以忍受半刻，我想这牙看来是必须拔掉了。等到暑假吧，到时我一定去拔了它。可是，才到中午我就一秒也不能忍受了。于是，请假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牙。

公交车慢得跟蜗牛一样，我在车上疼痛难耐，心神不宁。到了诊所，我就跟老医生说，把它拔掉吧！医生说，现在会痛说明它在发炎，这时候不能拔，要等到不痛了再去拔。你这颗是智齿，出血量很大，最好到大医院去拔。我这会儿先帮你止痛吧！说完他便转到设备那边，拿起镊子夹着棉花往伤口处塞，然后夹出来。反复几次后，终于把疼痛减弱了。

遵照医生的嘱托，一到周六西西便押着我去拔牙了。我已经晓得势在必行，便不做无谓的挣扎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坐车去拔牙。因为路途遥远之故，我们去到龙岗中心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到了医院赶紧挂号，买病历本，找口腔科。一切就绪，我们便在口腔科门口等待了。看着墙上各种病变的牙齿、嘴唇、舌头的图片，一阵恶心感向我袭来。运气还不错，不一会儿就排到我了。我跟着护士进去，听得镊子锤子的敲击声，钻孔机的呜呜转动声，内心十分忐忑，恨不得拔腿就往外跑。到了八号治疗室，医生问了我的情况后便要求我拍牙片。我心想：难怪别人都说医院是烧钱的地方，拔颗牙还要拍片，不知道要杀死我多少亿个细胞。可我没有办法，谁让是他的地盘他做主呢！

交了钱，我就急匆匆地来到拍牙片的X光室。白大褂指手划脚地规范我的站姿和朝向，然后把门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在那空旷的屋子里。还好她非常仁慈，只辐射了几十秒便把我放了出来。一出来，我赶紧跑回八号治疗室聆听医生查看牙片后的精妙结论。医生调出牙片看了看，对我说，你明天再来吧！你这颗牙齿已经蛀掉了半颗，一夹就可能会碎。易碎很麻烦，剩下牙根很难拔，而且等一会儿医生都走完了，出了意外情况不好找人。我一听要明天再来，头就疼得很，我来这一次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容易吗？为了说服医生给我拔牙，我只好装得楚楚可怜。我说，医生我从南澳来的，好远啊！你就给我拔了吧！我还没说完，一旁的护士就说，已经没有拔牙包了，没有工具怎么拔？医生见我那可怜样竟然大发慈悲说，去交钱吧！自费还是公费？我悻悻地说，自费。心想都是曾老师的错，医保卡到现在还没有发下来。医生听我说完便在一张单上打了几个钩，然后递给了我。我伸出手去，如同接圣旨一般，连忙道谢，只差没三跪九拜，直呼万岁。西西瞧我那样子，竟给了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直丢给他几个大白眼。

再次付钱，我的牙齿还没有出血，心里就直流血了。付完钱，拿了麻醉药，我们又飞快地跑回口腔科八号治疗室。回到治疗室，前面的那个病人还在奋战。医生正一手拿锤子敲，一手拿螺丝刀撬，护士则帮着按住头部，两人一阵倒腾。看得我心惊胆战，两腿发软，恐惧感再次充满全身，于是，赶紧把头别开。西西笑着对我说，没事，待会儿就轮到你了。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气得人牙痒痒的，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不一会儿，那人的拔牙手术结束，医生很快又准备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中。他让我过去签拔牙手术同意书。我一看手术二字就怕得不得了，这辈子不跟这玩意沾边是我最大的祈盼。我拿起同意书看了看，企图看明白上面说的后果。哪知西西又在一旁取笑我，赶紧签吧，看不看都是要签的。我一听那话想了想，也对，反正就是一定要拔了，于是就把我最帅气的签名画在同意书上了。

医生让我躺在床上，自己则在准备手术。我听到一些塑料袋的声音，又听到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又听到设备启动的声音。头皮发麻，紧张的要命。不一会儿，医生说，我先给你打麻醉针。为了防止我发出惊人的惨叫，我只“嗯”了一声便不敢吱声了。谁知道那麻醉针那等厉害，我的舌头一下子被疼痛袭击了，疼痛和酥麻跟着药水的流动一直蔓延到舌根。我痛得发出呜呜声，以示我的难受。护士说，这是局部麻醉，拔牙的时候还是有点痛的，你要配合！我自己寻思着，关圣人刮骨疗伤时还在饮酒下棋，我也要学着点。医生听得这般疼痛的模样，一边叫护士多抽一支麻醉药备用，一边问我你很痛吗？一阵剧烈的疼痛后，我的口腔已经被麻痹了，我支支吾吾地说，不疼。医生则说不痛你叫什么！我无语。

口腔已经没有感觉了。我只知道他在我的蛀牙上面动作着些什么，听得医生一会儿叫我咬住一小坨棉花，一会儿叫我松开然后夹出来，一会儿又叫我咬住棉花，一会儿又叫我松开，一会儿又叫我咬住棉花……过了一会儿，医生拿起旁边那庞然大物上的一个钻头，只听得滋滋作响，能闻到空气中有股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几番折腾后，他跟我说，我要拔了！我的口腔早已没有了感觉，并不晓得那病牙啥时出来。他给我的伤口缝了两针，又让我咬住一坨棉花，他对我说，咬住棉花半小时后就可以吐掉，另外，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刷牙。我翻身起来，看到一旁的托盘里全是血淋淋的棉花团，吓得抱头鼠窜。

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我就和西西走出了中心医院的大门。抬头看那天色，突然黯淡了许多，乌云压顶，看来天公也为我拔牙感到疼痛而流泪呀！正好那时我的口腔还被麻醉着，完全不能感觉到疼痛，心里都是除掉祸患后的痛快感。我对西西说，拔牙不痛，改天我把右边的智齿也拔了。西西做惊恐状，说，你是不是拔牙拔上瘾了？我说没啥大不了的，下次你的那颗也一起拔了。他彻底昏厥了。

走往天虹的路上，我的口腔一直涨得厉害。由于话多，隔不久我就要往纸巾上吐血水。西西见我如此，总忍不住要劝我不要再讲话了，省得撕裂了伤口。我不以为意。逛完天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我们上了公交打道回府。在车上的时候，麻醉药的药效仿佛已经过了，我觉得嘴里痛得要命，一句话也说不了了。

回到家里，完全不能张嘴了。眼巴巴看着一堆好吃的却不能吃，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我想明天也许就好了，哪知，那左边的脸竟鼓起了一个大包，仿佛嘴里含着一个大鸡蛋，俨然成了国字脸美女了。

于是，周一一大早到了班上，我就对孩子们说，我们这个单元学的是人物描写，看见老师的脸了吗？我用手捂着右边说，这是标准的国字脸；然后捂着左边说，这是标准的瓜子脸。全班轰然大笑，于此，我那向来高大的形象就这样彻底地被牺牲了。

                                                          写于2011.6.1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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