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野菊花

文/寒香蝶冷

回故乡时，猎猎的秋风已至，草儿开始枯萎。丛生在岸边的芦花，毛茸茸的，软绵绵的，微微在凉风中摇曳，而芦秆却像铁丝般直立着。在这半枯的草地上，凋敝的景象令人感到无比的凄清。突然，枯草篷中钻出了一株野菊花，亭亭地立在那里，热热闹闹地开满了枝头，我的心忽地一下明亮了起来。

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农人三三两两收割着稻子，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像打了补丁似的。这个季节的农人又开始忙碌起来，收完谷子，大约就准备过冬了。自从阿妈出门打工后，家里的地大多都转给别人耕种了，只留下我家山下的一亩地种了些糯稻。年前，阿妈说种些糯谷，明年重阳时可酿黄酒，过年时也好做年糕。听起来是不错的，可家里人都外出了，家里的地没人看管。阿妈种下的稻子没人打理，长得极差，过半的稻子都害了虫病，眼看着一亩地也就只能收个三四箩筐谷子，与阿妈在家时相比，真是大不相同。阿妈倒乐观得很，她说，过两天下地收了再回深圳，有比没有强啊！

下地收谷子的那天，我蹲在岸边看着，仿佛回到了童年。仔细想来，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下地干活了，现在弯一下腰都觉得难受，哪里能想象少年时的勇猛。我静静地蹲在田埂上看阿妈与婶娘在地里折腾。路过的大娘们见到我，都夸我那么勤劳。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腰子不好，下不了地，只是来看看的。说来真是汗颜，阿妈劬劳半生，至今还能下地，而我倒成了老弱残兵。这也不能怪我，谁让老家人常说小孩儿没有腰骨，害我少年时扭伤了腰也不当回事。这一痛就是十几年，如今疼痛难忍，终于老老实实地被押到医院去做了检查。这一检便被告知是腰椎突出、韧带钙化。腰椎突出？！这么专业的字眼，实在有些吓人了。那几天，阿妈郑重地告诫我千万不能乱来了，一丁点重活都不要我干了。于此，我彻底“上岸”了。

看着在地里忙活的阿妈，不禁感慨万千，阿妈真的老了。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现在的她，才干了一会儿，便喘着粗气，要坐下来休息一阵了。阿妈坐在庄稼地里，甩着手说，太久没有干农活，手都不听使唤了。听了这话心里特别的酸。想我年幼时曾夸下海口，要给她极好的生活。如今她年过半百却还要为生计奔走，而我功未成名未就，碌碌无为，无以营生，倒还不如一乡间老农，每每想来便十分心酸。

等到地里的活忙完，太阳也落山了。秋露已降，半枯的草尖沾染了露水，行走其间，把脚趾弄得冰凉冰凉的，好多年没有这样行走乡间了。西西问我，出来一天都没有休息，身体如何？我笑答，还好。他则回答，还好，通常情况下就是不太好。我不禁要怪起他的聪明来。

回到家中，月儿高挂在东天的树梢。月光十分明亮，洁净，站在半山的家门前，依稀能看到周围的景物，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连绵的山丘像野兽一般，静静地蛰伏在远处。黑夜将地上的景物慢慢覆盖，等到鸡鸣时分，晨曦又将遮住万物的面纱掀开。那株荒原上的野菊花，静静地立在秋天里，妖娆着自己的繁华，吮吸着秋露，经历着日出和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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