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儿，可恶的坏牛儿

文/寒香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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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了，牛郎星在天上闪烁，亮晶晶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眼。牛郎是没有错的，牛郎星就更加没有错了，错就错在他们的名字上有个牛字，老让我想起我家的那头坏牛儿。

牛儿，是我们老家的根，老百姓过日子怎么也离不开它，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会养着一头牛。放牛，便也成了一件重要的家务事。要是养了母牛还温顺些，比较容易应对，要是碰到性格刚烈的公牛，那可是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

有人养水牛，力气大，干活时上劲，干活也麻利。水牛的力气太大，非要大人专门负责放养，小孩儿一般都不敢碰它；而且它的食量很大，是黄牛的几倍。基于此，大伙养的大多是黄牛。黄母牛的头上几乎没有牛角，就算再桀骜不驯，杀伤力也是很低的。黄公牛则不同，它的头上顶着两个十公分的尖角，发起脾气来，可以把人顶死。

我家也是养着黄牛儿的。自有记忆以来，来来去去，也养过四头。最早的那头黄牛儿，是公牛，力气很大，它脾气暴烈，通常是祖父负责放养的。这头牛儿可是个坏家伙，即使它早已变成了牛肉丸，我也不能原谅它的过错。这头牛儿，不是好牛儿，好吃懒做，放牛的时候，撒丫地到处狂飙，让人追它累得半死。它性子急躁，暴虐，喜欢欺负小孩儿。若是小孩去牵它吃草，它就把头低下来顶，一点情面都不给。过分的是到了地里，它便乖巧了，一动也不动，任你挥舞着鞭子，也无法驱使它向前一步。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在后面驶牛，一个人在前面拿着一扎草引诱。祖父常常骂牛，“赶紧走，不然就换一头好的，把你卖到牛肉店去，变成肉丸子。”牛儿似乎也能听懂的，瞪着老大老大的眼睛，满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们。不知是日子久了，与坏牛儿有感情，还是被它的泪眼打动了心扉。这么个坏家伙，竟然也在家里待了好几年。要不是，它把祖父弄伤了，也许它也不会那么快被卖掉的。

祖父被坏牛儿弄伤的那年，是祖父离世的前一年。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一如十几年后的今天。凉风翛翛的秋日，禾苗还在田里努力地长着，绿油油的一片。时而来一场秋雨，给人们一些入秋前的心理准备。就是一场秋雨，一层凉的季节，祖父牵着坏牛儿到田边吃草。老家的田不是平原上的那种地，是高低不平的梯田。有些田埂离水田有一丈高的距离，若是走在细小的田埂上，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下去。田与田之间也不是紧密相连的，或者隔着一片草地，或者隔着一些陡崖，总之就是险象环生。我的祖父却是常常牵着坏牛儿到这样的地方吃草，无非也是想让坏牛儿吃上丰美的青草。若是平日里坏牛儿对祖父还有一些敬畏，只要他牵着它，它便比平日里的模样显得温顺可亲。可是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坏牛儿竟然发了疯似的狂飙过来顶祖父。背着我的祖父，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打着伞，不曾提防坏牛儿会突然发疯，且没有征兆，硬是把祖父和我顶到了陡崖下。祖父为了保护我，伤的很重，而我却安然无恙。被坏牛儿吓坏的我，在崖下哇哇大哭，祖父忍着疼痛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回到家里，我把牛儿宰了给我孙女吃。”

祖父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依稀记得，乡邻拿着云梯当担架，梯子上搁着一床破棉被。折了手脚的祖父，就是在梯子上，和着祖母的哭声，被抬了回去。祖父被抬回去后，已经奄奄一息。大伙忙着叫赤脚医生来驳祖父折了的骨头，还要帮忙去山里采草药。

祖父的手骨没有接好，等到复原时，才发现它接歪了。伯父说要叫医生扯脱臼，再接一次，被祖父拒绝了，他说何必再花那个钱呢，现在也挺好的。摔伤后的日子里，祖父的身体一直是不怎么好的，大伙都认为摔到内脏了，或者穴位被撞到了，总之没有个定论。那时乡村的医疗都很落后，当然，现在也很落后，祖父的病情也就这样耽搁了。祖父的身体一天坏比一天，终于没能熬过第二年的春天。山花烂漫的四月，祖父走了。他走后，我的心里一直有着深深的疼痛，我觉得祖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坏牛儿摔伤祖父后不久，就被卖了。也许它早已被宰杀，打成了肉丸子。可是，它带给我的伤痛却没有随着它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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