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待百岁老人该当何罪

 文/寒香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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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母亲告诉我，“过几日，房伯婆就要一百岁了。”我愣了一下，“老太太还活着？”母亲说，“还活着。”

说起房伯婆，我并不陌生，可也不熟悉。在我有记忆起，她就已经白发苍苍。印象中，伯婆很高大，至少也一米七五。她笔直的腰板，没有一丝驼背。从那被太阳拉长的侧影看来，她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风韵。

记忆里，她没有和儿子一起过活，倒跟着大孙子过日子。我曾不解地问母亲，“为何房伯婆不跟儿子过，而要跟孙子过？”母亲平静地答道，“她儿子不是她生的，是她抱养的，她自己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她儿子阿才，怕老婆，就不肯照顾他的母亲了，孙子心眼好，媳妇也能理解，便让老太太跟着他们过了。”房伯婆跟着大孙子过日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如此。当时，房伯婆与她大孙子住在围龙屋里，隔壁家就是外婆的。在外婆家的日子里，我总是能听到房伯婆在花头上，中气十足地扯着嗓子喊苕八和青面（她大孙子的两个女儿）回家吃饭。我之所以能如此清晰地记得苕八和青面的名字，大约就是源于房伯婆给我的记忆。

最近的这些年，我在外求学，毕业了也在外谋生，极少去外婆家，自然是难以知道房伯婆的事情。加上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故了，便也不曾问起母亲。不曾想她还健在，还快要一百岁了。早些年，房伯婆还年轻些，行动也还方便。可如今，已经一百岁了，身子骨自然大不如前。行动不便自不必说，耳目也不大好使了，可那心里却是亮堂堂的。

后来房伯婆的大孙子死了，孙媳妇改嫁了，老太太便一个人留在了围龙屋里。只有年节，已经出嫁的苕八和青面才会回来看望她们的太婆。我问母亲，“她们给房伯婆钱用吗？”母亲答道，“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房伯婆自己有政府的救济金，每个月有一百多！但是她都一百岁了，有钱她也买不到来吃啊！她不是六七十岁，是一百岁！”我不禁觉得难过、哀伤，是啊，一把年纪了，有钱也弄不到吃啊！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自己捡柴、做饭、打水……这些对年轻人如此简单的事情，到了百岁老人那里，每一样都是艰巨的任务。一个人在老房子里，跌伤摔死都没有人知道。后来，我又问母亲，“政府为何不把她弄到养老院去？”母亲说，“不行，政府已经给了救济金了，而且她有子孙，不能接她去。”这样的事实真是令我唏嘘感慨。

我问母亲，“那过些日子老太太就要一百岁了，他们家打算怎么给老太太祝寿呢？”母亲迟疑了一下，表情怪异地说，“没有人给她祝寿，都盼着她早点死呢！”听了这样的话语，我真是大吃一惊。在我看来，老人是个宝，能活到百岁的老人就更是个宝了，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都应该照顾她，让她安享晚年。竟然有盼她早死的，我还头一次听人这样说百岁老人的。

我百般不解，多次追问，终于在母亲那里搞清楚了这件事。原来，家乡的人依旧是那样迷信命理。说老人家的命太硬，就会克死子孙，命理上说是老虎命，会吃人的。这么迷信的东西，到了这个年头还是有人信，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几年房伯婆的孙子接连死了两个，曾孙也死了一个，连她那凶狠坏透的儿媳妇也得癌症死了。他们家死了人，心情自然不难理解，可是如此不善待老人真是让人心寒。在我看来，生死各有天命，哪关她老人家的事，不要把这有的没有的事都扯上来，为自己不赡养老人做借口。

母亲又告诉我，前些日子，房伯婆摔伤了，也没有人知道。后来有老人去看她时，才发现她的手腕肿得老大。毕竟老了，经不得摔。老人们去探望她后，便跟我外祖说起她摔伤的事情，外祖便买了跌打酒托说事的老太太们捎去给她用。外祖仍不放心，便叫上几个兄弟一齐到老围龙屋里看望她。老大的围龙屋里就住着一个老太太，失修的房屋破旧不堪。房伯婆住的屋里，躺在床上都可以数星星，满屋顶的破洞，下雨时淌下的雨水已经把隔层的木板腐蚀。见此光景，外祖真是心寒，一番挣扎，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去找房伯婆的儿子。她儿子多谢没有一声，倒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多事！她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这样的子孙，还真是不像话，自己不照顾老人吧，还不让别人去照看。可是，外祖的性格一向如此，他认为对的就一定勇往直前，哪里会管别人怎么说。

这个故事，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人？母亲难过地说，有些老人是个宝，有些就是草，活到她这个年纪，摊上这样的子孙，她真是命苦。

听了母亲的这番叙述，我真是为她有这样的子孙感到哀伤，可我远在天边，毕竟爱莫能助。只好写几句话语安慰一下自己，其实我没有对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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