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头”上的摇水井

文/寒香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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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外婆一家都住在围龙屋里。等到我读书时，外婆家才搬进了洋房。

围龙屋的半月形房舍里曾经住着上百户人家，很是热闹。到了洋房流行的年代，大伙便陆陆续续搬走了。在我的印象里，围屋里只住着十来户人家，后来也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个快百岁的老太太坚守着。

虽然只有十来户人家，却也有上百号人。大伙就共用着“花头”上的一个摇水井，于是，一天到晚，“花头”上总是排着老长老长的队。我看到大人们抓着摇把摇上几下，水就哗啦哗啦地流满了木桶，总觉得好神奇。多想上前去摇几下，可是大人们总是不允许，都说碍着别人呢！我只好站在一旁，欣赏着“花头”上的果树。欣赏的次数多了，至今仍记得“照墙”下有一棵碗口粗的桃树。

过了不知多少年，大伙终于觉得这样很费时，便各自出钱打了属于自己摇水井。外婆家便也在自家厨房门口打了一口摇水井。刚打好的井还不能用，会把裹着水管还没有变硬的水泥柱弄坏，可我已经跃跃欲试了。在母亲的无数次阻止后，我终于可以站在井边摇水了。我站在井台上，抓着摇把，欢快地摇啊摇啊，感觉自己不是在摇水，而是在舞蹈。看着冰凉的井水像一条透明的白练缓缓从管子里流出，似一泓仲夏夜的梦境，那样清澈，那样惹人。我常常摇几下，就忍不住要跑到出水口下，让这股清凉来个彻底。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摇水井下玩湿了衣服，也不记得被母亲揍了多少顿，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对它的钟爱，一见到它就要跑前去摇几下，就算长大了亦是如此。

摇水井露出地面的是一段金属的管子，管子上面接着一个漏斗般的罐体。为了保护金属管子，在打井的同时就会用水泥浇灌一个圆形或者方形的水泥柱子。第一次使用新井，要灌水进去，形成真空后，摇把一提，原来的水就向上，中间形成负压，下面的水就被抽上来了。有些摇水井没有弄好，经常“输风”，每次打水都要灌水，很是麻烦。不过外婆家的摇水井很好，从来也不“输风”。摇把与活塞相接处由螺丝固定，日子久了，就会松动。摇起水来，吱呀吱呀的。

那个时候的我特别喜欢摇水。外婆他们要用水，我就跑去摇；如果大人们不用水，我就要问他们：“要不要摇水？”有时候看到水缸有一点点空隙了，我就要跟外婆说：“没水啦！我要去摇水！”每每如此，大人们都哭笑不得。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拿这事来取笑我：“你上辈子说不定就是打水的苦力呢！”那时的我便半懂不懂地点着头说：“嗯……”

这摇水还蛮讲究技巧，要一下一下的，还不能连着，否则摇把就似有一股反向的力会顶起活塞带动摇把反弹起来。有时候摇得正欢，哪里还要管这些呢！一下没完另一下就压下去了。那股积蓄的力量越来越大，大到我的小手终于压不住了，一滑开，反弹的把手就打中了我的下巴。把我打得流牙血，只差没有把牙齿敲下来。一被打中，我就要哇哇大哭的。若是有大人过来，我就哭得更厉害，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博得一些关爱。为此，我都不知道被母亲教训了多少次。有时候，她走前来察看我的伤情时，还不忘说一句：“好哦，谁叫你不听话呢！”那个时候的我，总觉得母亲是个铁石心肠呢！

后来，我就上学了，也就很少有机会去外婆家混日子。后来的后来，外婆家也搬离了围龙屋，摆脱了摇水的日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总能清晰地记起与摇水井一起走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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