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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

文：银狐子溪

那一夜，还是那条石板小径，还是那条羊肠小巷，还是那盏缺失了一角的路灯，还是那钟声，悠悠荡荡装满半船，那身影依旧，还是那把油纸伞，漫天的白雪下面，我能感受到你的忧伤，一如盛开在那一夜的梅朵，一点一点一点。

我们曾邂逅，在你不经意之间，擦肩而过的踌躇，化在最后那个黄昏到来的瞬间。仅此一次的回眸，吹皱了江南两岸，吹皱了整只洒满斑驳树影的衡山路，那是一个灯火辉煌的深夜。香风徐徐，轻歌曼舞，英俊叠映着潇洒，一切的一切都貌似天上人间。子时午夜，听不见燕雀耳噪，但闻偶尔闪过的杜鹃哀唤。

夜是伟大的，夜是安静的，夜是伸手可以触摸的，夜是静安寺隐约敲叩的木鱼片片。走在挤满古唐风韵的九曲桥畔，灯火霓虹，远远璀璨过白昼的夜上海。那一夜，枫树款款而来的影子，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消失在一阵细细密密的雨雪天。忽的我睁开双眼，疑惑这是不是在人间啊！怎地就把本该生活在人世间的情欲纠缠，恁的扯进了这天外仙乐，袅袅娜娜，渐渐走近的红纸伞。熟悉的面孔不见五官，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熟悉的味道，我闻得出是什么呢，上海地地道道的本土香烟，还有那语调，那姿态，那微微巧搭在一处的双腿，那神情，那眼神，那些若隐若现在唇边的烟雾弥散，打小就喜欢爸爸嘴巴里神奇的戏法，一个刚刚记事的孩子，被爸爸吐出的白色烟圈逗得哈哈大笑，眼睛瞪得浑圆，好奇妙的世界啊。

那一夜，我喝醉了。给千里之外的爸爸打电话，平生很少动感情的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我对爸爸说，我说我爱你，我想我爱你，深爱啊。可第二天我酒醒来时，“倔强”像孪生的姊姊，爬上我的脸，妈妈说我，你的前世是一颗沾满梨花白的泪珠仙子。两朵红云腾起在腮边，我早已习惯沉默，人见人爱恋的黄毛丫头，一夜之间成了人。从此后，心事多了，忧伤浓了，停驻在唇边的是淡淡的红，一如你看见我的第一眼。

现在，姑娘喜欢站在徘徊的十字路口，看红灯停绿灯行交错呼唤，早已不合时宜的花香缕缕的钻出来，那是花店里娇嫩的丁香花，挤挤簇簇在一搭，等待情长的人儿捧回家去。仰头，残月凄冷，时光被切割的一段一段，风“沙沙沙沙”的出生，踢落在我的双颊，刺刺的疼。白天读了那本关于爱情的书，此刻就衍生出作者一般的心绪来，生生让自己降落，细细碎碎，终究都只是落定的尘埃。就算能开得出花来，又岂能花开不败？明明知道是一场博弈赌局，过了河的卒子，哪里能回头是岸。

那一夜，夜半俱寂，无迹可遁，无因可觅，无影可循，伊人仍在。微微闭目，呼吸那花香，化作气息也好，似有似无，滚进你的丹田。花朵再小，也会长大，倏地一落，此后花残人不见，再见是何年？潺潺如涌自我身体深处的甜液，大漠空空，空空如也。那么多年，神经几乎麻木不仁，人走得越远，心揪得越紧，眼光所及之处，尽是故乡的明月。

那一夜，那一夜，那一夜。

敲一首江南小令，附上万语千言，做好赋，谱满曲调，任人吟诵，千遍或是万遍，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