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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坎儿(下)

(2009-06-28 08:17:18)
标签:

坎儿

安贞医院

心脏手术

杂谈

分类: 杂谈

实际上大家见到本博文,结果已见分晓。

我的开胸心脏搭桥手术成功,在大家的鼓励、支持和祝福之中,我迈过了这道坎儿。

 

与上次紧急被送往医院抢救不同,这次入院我有着充分的心理和身体准备。上次完全是突发的被动的,是一场遭遇战,而这次是主动地有准备的,是一场阵地战。三个月来我是边工作,边做着这场战斗的准备。

 

当到了三个月医生约定的期限时,我知道这一刻来到了。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向一把手汇报我的工作交接之事,因为手术后医院的建议是休息6个月,我给自己定的时间是休息3个月,这段时间我所负责的工作要有接手者。

 

6月1日上午,我自己到了医院约见了院方的朋友,院方让我第二天下午入院,检查调养身体,若无特殊情况,大约一周后可以手术。我把这个情况首先告知了家人和好友,下午向党政一把手做了汇报,第二天上午我主持了手术前我的最后一次全校性的年度稳定工作干部会议。最后我是这么说的: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下面宣布一个个人的通知,今天下午我将入院检查身体,预计手术很快会进行,在此期间,希望大家不要到医院探视,一是影响工作;二是院方也不容许;三是我也觉得不妥,每天床的周围摆满了花篮,人们络绎不绝的来探望,也会给我平添一种负担。大家努力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希望能很快与大家见面。如果以后不能面了也不过如此,我很高兴今生认识了诸位。

 

会议结束后,我回家把我入院要带的东西自己收拾好,一如平日出差。

 

入院当天,我给我的研究生们发了个短信,说明我入院手术,近期无法指导他们的学业,他们自己要更加努力。不要探视。在已确定我手术日期的前两天,我通过家人,把我的情况告诉了远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妹妹弟弟。这时候才告知是我不希望他们回来,既折腾而且还会因甲型流感被隔离。在我手术出院三天后,我的情况才最后告知了在国外的母亲。

 

为了过这个坎儿我似乎更早就有所准备,那是一年前我对女儿讲的一番话,我已忘记了讲这番话的起因。话的内容是这样的,有三层意思:一、人的生死是自然规律,有生就有死,谁也躲不了这一关,无论男女贫富。这些人当然包括你的至爱亲朋。你的爷爷奶奶,你的父母也会一个个离开你,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总有一天,你会发觉你要“独自”的面对这个世界。你要有思想准备。二、大部分人活到一定得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一般人称之为寿终正寝。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也许会有意外发生。就像话剧《茶馆》中的一段台词,人生就像一只蜡烛,从头燃到脚,总是要灭的。但有时门开了,刮来一股风,有的蜡烛突然在中间就被风吹灭了。你要有思想准备。三、我们身边每天都在发生各种事情,也经常耳闻目睹各种不幸事件的突然发生。不要以为你的家庭是个上帝特殊眷顾的家庭,在别人身上,在别的家庭发生的事情也一样有可能发生在自己的家庭,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你要有思想准备。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你要勇敢地接受现实,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的这番话她是否听懂,我们没有语言的交流,我只是说,她只是听并默默地看着我。

 

另外就是我和首都医科大学北京安贞医院和这次给我动手术的主刀大夫的“缘”分。我们家第一个动大手术的是我母亲,那是1986年母亲因严重的化脓性胆囊炎入住廊坊市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因病情严重需做手术,当时院方说母亲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在手术单上签字只我一个人还不行,必须三个子女一起签。我明显看出了院方对手术的极度不自信。这时一个同事说还是转到北京安贞医院手术吧,她认识安贞医院的院长。到了安贞医院,医生说他们医院主要是开胸心脏手术,胆囊手术只是小手术,尽管母亲病情复杂,但他们有充分的应对措施。母亲的手术通过近六个小时圆满结束。从那时起,我对安贞医院有了一种信任感,也知道了它的专长是心外科。不可预计的是在23年后,我进了这家医院做心外科手术。

 

                         我的主刀大夫是心外科六病区的顾承雄主任,顾主任在二十多年的临床和基础研究中,实现了多项世界首创,他以每年800余例,总数接近5000例,手术成功率达99%的心脏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者,在该领域位居全国第一,并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人称亚洲第一刀,也称顾一刀。也是凑巧,我的另一个笔名是文一刀,一刀对一刀,不知是坏还是好。这个顾一刀也是经人介绍拉线做我的主刀大夫的,但我只和他见了两次面。第一面是在手术前的一次查房,他只是用听诊器听了一下我的心跳,只是用手摸了一下要取血管的我的右腿,只说了三个字,有些快(指心脏跳动有些快)。第二面应该是在给我动手术的时候,但我没能看到他(全麻中),他能看到我。

 

我第一次进手术室是在我15岁的时候,那时语文课有一篇题为《奇迹》的文章,描述的是我国医务工作者开创性地用小小银针进行针刺麻醉,在病人未丧失意识的情况下完成大型手术。为了这一门课能讲的生动,学校遴选了一名语文老师和一个学生专门到医院观摩针刺麻醉进行大型手术的全过程,我就是被选中的那名学生,观摩了那台手术血淋淋的全过程。

 

在检查身体的一周时间里,我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查体,输液,吃药,打肚皮针,看书,睡觉。我没让家人陪床,也谢绝了同事们的探访。有个同事送我两本书,一本是《世界激情之地》,看后心潮澎湃;一本是《生命与意识的省思》,看后使人思考。

 

 我的手术6月10日进行,进手术室时,我的病床要交回医院,我一个人收拾好我在医院的全部家当,还是一如往日出差。

 

当手术室的担架车来接我的时候,我被要求打一针镇静剂,我对护士说我很镇静,是否可以不打这一针,我的请求未获准。担架车在走廊里走的时候,走廊上的顶灯一个个闪过,我的头顶不时出现护士或家人的脸,像极了在很多影视作品中的经典镜头。在手术室的大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我听到女儿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进入手术室后,我异常镇静,不知是那一针起了作用呢还是我本身就很镇静,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就像一场大赛,比赛前赛手会很紧张,比赛开始后反而不紧张了(我有这种经历)。也像一场大仗,开战前很紧张,一但打起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在两个方面,一是那盏无影灯,我没见过,包括在影视作品中。再就是我刻意地想知道麻醉的效果,试图捕捉到那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但这一瞬间我没能捕捉到,它是我的意志所不能为的。

 

手术大约从下午一点开始,六点结束。动刀的大夫不止一人,而是一个团队,主刀大夫只是在关键的心脏搭桥时动手,大约三十分钟。破骨开胸,从腿上取大隐静脉,再把胸骨接起来直至缝合,都是其他大夫的事。

 

恢复意识大约是在晚上十点钟。我先看到监护室昏暗的天花板,觉得胸部有一种异样的疼痛,觉得好像被紧紧地绑在什么地方,觉得好像人被极度压缩着。由于嘴里满塞着呼吸机和吸痰器插管,说不出话。在意识恢复的开始,头脑并不十分清晰,不知身在何处,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很快意识到我动手术了,而且手术应该完成了,因为我浑身疼痛,不是在手术室里,也不是在太平间。因此尽管痛苦,可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一个大夫走到我的身边,我看不到她,但能听到她的说话声,大概是麻醉师,她依次要求我轻轻动动头、左手、右手、左脚、右脚,我努力地照此办理。她说手术成功,你好好休息吧。实际上很难好好休息,因为某种疼痛,因为嘴里塞着呼吸机和吸痰器(此时还不是自主呼吸,而是依靠心肺呼吸机)。那个 阶段最难受的是想咳嗽,但嘴里的呼吸机和吸痰器的插管插在你的嘴里和气管里,很艰难地咳嗽一下后,还要马上再次适应呼吸机的节奏。当时特想旁边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但无人能满足自己的想法。我模糊地看到护理我的是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年轻男护士,可他在那段时间,与我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在时睡时醒的清醒阶段,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些事。现在记起的有两件当时想笑的事。一件是我终于从一介书生转变为刀疤男,我想象着在某海边度假圣地,我一头光瓢,眼戴墨镜,胸前一条大疤,腿上一条大疤,很有些匪气。另一件事是我想起了小鬼,西方与东方的不同,西方的小鬼形象是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骷髅,肩上扛着一把勾魂刀,很有些阴森恐怖。而东方的小鬼总体上是人形,有时还有些滑稽。我想象着在小鬼的引导下过奈何桥,附近传来丝竹之乐,不但不恐怖还很有些情调。中国人就是有想象力,鬼门关、黄泉路、彼岸花、忘川河、奈何桥、孟婆亭...,一路走来,可以演绎出很多故事。人生在世,多苦多难,多富多贵,一碗孟婆汤下去,是种释然,是种解脱。那些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那些滚滚红尘中的种种纠葛都会随着孟婆汤的入喉永远凝固。走上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的黯然回眸,在一瞬间化为飘渺,淡淡散去。孟婆汤我喝不喝呢?不喝可能无法还阳再生,喝吧来世又如何完成前世的约定呢。

 

 6月11日的早晨我嘴里的呼吸机和吸痰器插管被拔出,大约9点半我从手术室的重症监护室被转回第六病区入住特护病房,其时身上插着很多管子,各种导流、导尿、止疼、输液(手术后从颈部)、心功能监测等。下午两点,在我手术完成大约20小时的时候,我喝下术后的第一口米粥。我在特护病房呆了五天,第六天时被转入普通病房,在当天医生和我说,你恢复的很好,明天可以出院了。6月17日,我在上半身缠满绷带,右腿也缠着绷带的情况下,出院回到了家。6月26日,到医院换药拆线。医院说,我身上的绷带要绑两个月,腿上的绷带要绑一个月,睡觉时只能平躺,时间要三个月。

 

至此,这个坎儿我算完全彻底地过去了。感谢我的家人,感谢鼓励、支持并在心灵上陪我一起过坎儿的朋友们。

 

在整个准备手术的过程中,我也想到过意外和死亡。在手术签字单上,我看到了手术可能碰到的各种问题,有十几条之多。严重的如脑出血引起的脑死亡,心脏恢复供血后不能复跳;中等的如肾衰竭尿毒症;最轻的意外是在腿上取血管后发生问题要对腿进行截肢。

 

因此,在我手术的当天,我在我带到医院的干净衬衣的口袋里留了一个小纸条,不足百字,全文如下:

几点建议:

1、医院是好医院,大夫是好大夫,他们尽力了,不要难为他们。

2、不知我的器官还有什么用途,有用可用。身体可供学生解剖。

3、出生时不是轰轰烈烈,走时也可安安静静。遗体告别仪式似可不搞。

4、我为父亲选得墓园不错。

5、多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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