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连山下裕固人

标签:
马步芳裕固头目牧民裕固族 |
分类: 风情 |
祈连山下裕固人
■
在人们印象中雪域似乎成为青藏高原的代名词,其实,海拔只要达到3600米以上,不管在哪里都会常年积雪。比如秦岭主峰太白山海拔3767米,“太白积雪六月天”自古就是长安美景。隔断青藏高原与蒙古高原的祁连山是由多条东西走向的山脉构成,超过4000米的山峰大坂比比皆是,祁连山主峰则高达5500米,所以终年四季,在河西走廊武威以西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见白雪皑皑的山峰,正是这些终年积雪的山峰为河西走廊提供了水源并形成绿洲,建起城镇,滋润了祁连山腹地高低延绵一望无际的牧场。裕固族、藏族、蒙古族、哈萨克族的牧民便世世代代居住在祁连山中,仅是县级建制便设有互助、大通、门源、祁连、肃南等县,分属青海和甘肃省管辖。这就决定了许多生活在祁连山中的牧民终年四季都会看见银光闪耀的雪峰,终生都与雪峰为伴,是名副其实的雪域人家。
裕固族姑娘银召的家在肃南县境内最高的大岔牧场,离雪峰最近,每天清晨出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巍然高耸的雪峰,这是指夏天;若是冬天,银召家的屋顶院落、四周的山峦,鹿栏羊圈便全被积雪覆盖,完全融进了银白世界。从银召爷爷的爷爷起,他们家便扎在这里,老爷爷曾说过,雪山下的草旺、干净,牛羊吃了长膘,挤出的奶喝了不生病,住在这里好。银召的爷爷辈曾经是裕固人部落的一个小头人,部落的男女老幼都听他的,家里自然也听他的,于是几代人就住在雪峰下面,是地道的雪域人家。
房子是用片石砌墙,茅草盖顶,冬暖夏凉,再用青石板铺成火炕,冬天用羊粪蛋烧炕,满屋都暖洋洋的。银召从小在这儿长大,5岁就开始放羊,7岁那年曾把羊放丢过一次。尽管天色已黑,她还是独自闯进牧场找羊,那一带全是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坡,天黑路滑,到处都是黑梭梭的树林。尽管,她小小年纪,但是仍无所畏惧地爬上山坡,从小她就知道丢失牛羊是裕固人最耻辱的事情。
裕固人的学校是在牧场、在火塘、在长辈的讲述和唱忧伤苍凉的民歌之中,如果说先祖们游牧于蒙古漠北高原,迁徙于河西乃至葱岭西域的故事显得朦胧遥远,那么银召记忆最清楚的是长辈们讲述的裕固族最后一任世袭大头目,也是肃南裕固自治县成立后第一任县长安·贯布什嘉的故事。所以记得清楚,不仅银召的爷爷是大头目直接领导下的小头目,他们都是一个姓氏家族,细论起来,大头目也是银召的先辈,大头目姓安,整个家族也就姓安,银召的汉名叫安晓英。
大头目并非自封,而是中央政府任命。最早可追溯至明朝初年,现保留的记载是清初《平定溯漠方略》,大头目于康熙三十七年,即1698年由皇帝册封,为第12代,若从明初计算则为第21代。这也为整个裕固族人民所公认。
大头目贯布什嘉于1915年继任亲政时还只是个17岁的小青年,经过多年流离迁徙,裕固群众生活十分悲苦,即使大头目家也十分清贫,仅有几十只羊和七八头牛维持生计。继承职务并非继承财富和权势,而是要在与各种势力的争斗中维护部落牧民的利益,承担的是一种十分严峻和神圣的责任。由于大头目从小在牧区艰苦环境中成长,深谙牧民疾苦和民族习俗,且又性格坚强,勇于负责,很快成为深受牧民拥戴的领袖。在之后的岁月里,马步芳、马步青等军阀统霸西北,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裕固族群众深受其害,大头目为守卫裕固牧民的草场和利益,竭尽全力、恪尽职守,在牧区流传着许多佳话。当时驻扎张掖的是马步芳部队,师长叫韩起功,作恶多端,鱼肉乡民。还曾残忍地杀害过许多西路军红军,建国后被人民政府镇压。裕固族人少势孤,不能与韩起功碰硬,只能智取。大头目的夫人叫尕尔昂,能干机敏,是位出色歌手,也是大头目得力的助手。经过周密计划,大头目留下与韩起功周旋,由尕尔昂带助手,骑马悄然越过祁连山,到青海西宁找韩起功顶头上司马步芳告状。到西宁后发现侯门似海,马步芳公馆戒备森严,根本无法进去。但尕尔昂并不沮丧,耐心等待,一天打听到了马步芳正操练部队,便立即赶往练兵场,举状鸣冤,终于见到了马步芳。
尕尔昂把要讲的话早就练习默记,胸有成竹。因此见了马步芳并不畏怯,她礼仪周到,不亢不卑,一条一款列举韩起功敲榨勒索裕固牧民的血泪事实,恳请马步芳为牧民解冤,否则,她无颜返乡,将每天告状。马步芳横行西北,广交军政各界,但像这样有胆有识的牧区女英,还是头次见识,为顾及脸面,也为延揽人心,他当即令人写公文盖上大印,尕尔昂带回后面交韩起功。至此,韩部不敢再欺凌裕固牧民。
之后,在马步芳军队占草原办牧场;统一验收“官皮官毛”,临泽县县长强加赋税等一系列侵犯裕固族人民利益的事件上,大头目都竭尽全力与之周旋,尽量减少牧区贫苦牧民的损失,度过了相当困难的阶段,终于迎来了解放。
(2015年1月21日发表于《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