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月下旬,汪曾祺应邀与林斤澜、邓友梅等一起游览新疆、甘肃。在新疆,足迹至乌鲁木齐、乌苏、霍尔果斯、伊犁、尼勒克等地,一路作诗纪行。在乌鲁木齐、伊犁作文学讲座。回京后于同年10月22日完成了新疆纪行散文《天山行色》。
我们这趟河西走廊北疆自由行的路线显然与汪曾祺当年的旅行路线不同。他们是由北京飞抵乌鲁木齐,而我们则是从南京飞至兰州再转乘到张掖,沿着丝绸之路向新疆进发。他们以乌鲁木齐为中心渐次向周边展开,而我们的目标是喀纳斯及其沿线景区;他们是8月份去的新疆,而我们则是选择了新疆最美的9月。汪曾祺走遍了大江南北,很少写游记。是新疆的美景触动了他,不写,似乎对不起新疆,纪行式散文写得很长,写得很开心,也彰显了“老玩童”的天性。
都说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有多辽阔。这里的天,那么高,地,那么广,山,那么静,水,那么秀,一切都那么不加修饰......为了满足自己的视觉,大家长时间困坐在汽车上也在所不惜。在新疆一个城市与一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最起码相当于江苏的半个省,可能开车数百公里还是在某个县的地盘。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这里的戈壁是典型的大戈壁,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物。连苔藓的痕迹都没有。就是一大片平地,地面都是砾石,黑的,白的,均匀铺在地面,远看就像铺的一地炉灰渣子,一望无际,就好像是太古洪荒,到了一个别的星球。”新疆的城市建设都还不错,一点都不逊色于内地。
行前我读了汪曾祺的《天山行色》,对天山及其周边风景有了个大致了解,回来后再读《天山行色》更觉亲切,因去过新疆,更能感到汪曾祺先生的笔触细腻与老到。
汪老写到的天山南山我们没去,但他笔下描写的塔松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在新疆,雪山与塔松或云杉相伴的场景几乎无处不在。“山地起伏连绵,山势皆平缓,望之浑然,遍山长着茸茸的细草”的牧区景象随处可见。这里常常是两极分化,要么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要么是美景如画的山水和牧场,一切都与水息息相关。
乘坐去天池的区间车,目及所至都是绿色的植被。刚进山,见到的几乎都是白杨树。看到白杨就让人自然想到茅盾的《白杨礼赞》,“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呢,通常是丈把高,像是加以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呢,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像是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无横斜逸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银色的晕圈,微微泛出淡青色。大西北公路旁的观光树种几乎都是单一的白杨,我们行驶在路上,常常看到白杨树梢上长有白色的花朵,白杨会开花吗?查百度说没有,明明见到有,那是怎么回事?有次在加油站附近,我们又见到开花的白杨,仔细一看,原来白杨的树叶正面是深绿色,背面则是银白色,树梢上的树叶在风的作用下有些反了过来,在阳光下看就像盛开的白花。
随着区间车海拔的升高,山上的树种发生了变化,变成清一式的榆树。“大片大片的、连绵不断的榆树林,蓬勃茂盛,郁郁葱葱。”这里的榆树不似我们家乡的挺拔高大,有婆娑的姿态,也有屈曲盘旋的虬枝。“榆树皆数百年物,有些得两三个人才抱得过来。树皆健旺,无衰老态。树下悠然地走着牛犊。新疆山风化层厚,少露石骨。有一处,悬崖壁立,石骨尽露,石质坚硬而有光泽,黑如精铁,石缝间长出大树,树荫下覆,纤藤细草,蒙翳披纷,石壁下是一条湍急而清亮的河水……这不像是新疆,好像是四川的峨眉山。”
车在山上盘旋,随车讲解员要我们望右侧看:一潭碧绿的池水,周边环绕着苍劲挺拔的树木。讲解员说这里是传说中王母娘娘洗脚的地方,这样的解说真是有点大煞风景!这样的比喻与天山的西母文化有关,那天池自然就成了王母娘娘的洗澡盆。
渐到山顶,树种又发生了变化。“山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了塔松,——塔松即云杉。长得非常整齐,一排一排地,一棵一棵挨着,依山而上,显得是人工布置的。池水极平静,塔松、雪山和天上的云影倒映在池水当中,一丝不爽。我觉得这不像在中国,好像是在瑞士的风景明信片上见过的景色。”
汪曾祺说:“一位维吾尔族的青年油画家(他看来很有才气)告诉我:天池是不能画的,太蓝,太绿,画出来像是假的。”“到了天池,嗬!那位维族画家说得真是不错。有人脱口说了一句:'春水碧于蓝'。天池的水,碧蓝碧蓝的。上面,稍远处,是雪白的雪山。对面的山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了塔松。”天池湖水碧蓝碧蓝的,可可苏里及喀纳斯湖水也是碧蓝碧蓝的,就像是颜料调出来的,可是又很纯净,是一种没法描述的颜色。水很凉,冰得彻底。
中国好些天池都是火山口,自春至夏,博格达山积雪溶化,流注其中,终年盈满,水深不可测。天池雪水流下山,流域颇广。凡雪水流经处,皆草木华滋,人畜两旺。
吐鲁番很热,火焰山更热,时至中秋,火焰山当天的温度仍高达35度。汪曾祺说:“火焰山是一个奇观,风在这些疏松沙土上雕刻出一场热烘烘,刮刮杂杂的大火。风是个大手笔。火焰山下大戈壁上,有一条长沟,沟中有一条从天山流下来的河,河两岸,除了石榴,无花果,棉花,种的都是葡萄,是为葡萄沟。”
葡萄沟是火焰山下的一处峡谷。沟内有布依鲁克河流过,主要水源为高山融雪,因盛产葡萄而得名。火焰山常年气温很高,葡萄园连成一片,到处郁郁葱葱,犹如绿色的海洋。在这绿色的海洋中,点缀着各种果树,一幢幢粉墙朗窗的农舍掩映在浓郁的林荫之中,一座座晾制葡萄干的“荫房”排列在山坡下、农家庭院上,别具特色。夏天,沟里风景优美,凉风习习。在这里我们见到了阿凡提的故居。
在吐鲁番,我们参观了坎儿井,就像是一溜溜巨大的蚁窝和暗渠,流着从天山引下来的雪水。这些坎儿井到目前有的都在使用。
汪曾祺在《天山行色》一文里说:“吐鲁番的葡萄全国第一,各种品种无不极甜,而且皮很薄,入口即化。吐鲁番人吃葡萄都不吐皮。因为无皮可吐。--不但不吐皮,连核也一同吃下,他们认为葡萄核实好东西。北京绕口令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未免少见多怪。”
在新疆我们吃的最多的就是大盘鸡,新疆的大盘鸡,是真的“大盘”鸡,很大很大的一个大盘子。普通饭店的价格是100元一盘,在喀纳斯景区每盘180元,离开乌鲁木齐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们买的是一盘,上来的竟是两盘,回答说鸡大装不下一盘,新疆人太实在了。我们8个人下劲吃也没有将之“消灭”掉。手抓羊肉我们只是在贾登裕毡房(蒙古包)里尝了一次。哈萨克吃羊肉和蒙古不同,蒙古是各人攥了一大块肉,自己用刀子割了吃。而在这里毡房里,主人已用刀已把肉割成一块块的,大家连皮带肉抓起来送进嘴里。
天山,从来不是一座山峰。正所谓“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它以千峰万岭横亘西域,东西逶迤2500公里,山势雄伟,是全球屈指可数的超级山脉。天山山脉沿线的美景也实在太多,很难将之跑全。我们这次自由行的缺撼是没有将伊犁纳入行程,汪曾祺当年的天山之行没有去喀纳斯也算是一个遗憾。

可可苏里


毡房

喀纳斯湖

喀纳斯湖

白桦林

火焰山

火焰山

荫房

坎尔井

葡萄沟

葡萄沟

吐鲁番葡萄沟

天池

天池

云杉

天池

小天池

天池

天池

白杨树

榆树

牧场

喀纳斯湖

喀纳斯湖

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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