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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俊珂:难忘的两棵白杨

(2024-04-07 10: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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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情感

教育

       猛然间想起了外婆家的河沙湾,明清如镜的河水早把如烟的往事漂走,岁月似冲刷河床一样冲淡了外婆如花似玉的容貌,冲走了外公青石板一样的躯体,但他那一举手,一抬足,却深深地刻骨铭心,让人一辈子也忘不掉。在我幼小的记忆里,黄土地上的小河边有两棵挺拔傲然的白杨树,翘首长望,情切切,意绵绵。   

       树叫人觉得有根,即便是浪迹天涯数十载,临终前总想要回老家。想得好深,想得好苦,想得连泪水也干涸了。人未去,泪早已滚到了根里。    

       倔犟的外公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蹭蹭发亮。一双粗糙的手,掌心内都是厚厚的茧。那国字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唇有点厚实,嘴巴一咧,眼睛一眯,还生出对小酒窝。老远看,一脸的忠厚老实样,但透着机敏和灵气。他身长八尺,数十年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耗去了他肌肤内的油水,熬干了他身上的精气神。那年,他患病住进了县医院,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微微地颤动着。母亲心疼,熬煎,生怕他突然撒手走了,留下外婆一个人可怜,像失去伴儿的鸳鸯鸟一样,在无依无靠的河湾里游荡。    

       外公人善寿长,在专家周伯伯的精心治疗下,俩月后出院,住在俺家静养。父亲忙着炖当归乌鸡汤,羊肉萝卜汤,还有胎盘山药汤。尤其是炖胎盘山药汤,老远就闻见那刺鼻的味道,嗓子眼里直发呕。父亲多半是兑上半斤羊肉,枸杞,料酒,花椒,八角荤香,一块炖烂,才压住了那刺鼻味。外公“嘴老杈”,什么味道的汤汤水水都能咽下去。他身体恢复得快,走起路来又带风。他说,年轻时挑着担儿赶路,二十多里不歇脚。  

       外公在农村耕作数十年,吃饭不讲究,缺盐少碘,脖子上长个酷似灯泡状的肉瘿,使他每次劳作少气费力,但干农活一人能顶一个半汉子。他生性内向少言语,却读懂了大山的语言。    

       外公十六岁就去几十里外的北山挑柴,担药,换钱,养家。瞧见他那背影就如同在看黄河滩上的纤夫。一根扁担,一双草鞋,一袋干粮,便是他全部的行囊,甘泉滋养了他魁梧健朗的身躯,天然氧吧似的森林又让他焕发了勃勃青春。看见他两腮的口纹,仿佛展示着他天性的豁达乐观。一双永远磨不破的坚实脚掌,踏遍青山人未老。走襄樊,下沙市,捆捆干燥的柴禾,解救了多少家燃灶之急;奇形怪味的中药材祛除了数以万计的男男女女诸多难言之痛,使多少个准备赴阴曹地府的人和阎王爷亲了个嘴,又匆匆返回阳间,这颇似那久旱逢甘露的树苗儿,枯枝长出了新芽儿,重新焕发了生机。    

       于是,我想到 了鸟的窝总要有枝杈扶着才安顿,人的家也要在有能耐的主妇蔽阴下,才会使人产生一种绿叶生发的全新思绪。但,真真切切,苗和叶都离不开根。    

       外婆和外公, 男耕女织,一个挑水,一个纺花,一个挖坑,一个扶苗,但扶苗儿总是外婆的活。 

       似乎有一种传说,说女人是露水命,树苗儿自然就好活。但外婆却不是露水命相,她骨子里多一份男人的刚强,倔犟。方面大耳似刘备模样,待八路军住村时方起上刘春之名。三寸金莲似竞走一般,十八里岗坡路迈得有声有力,公堂之上振振有词,声如宏钟,不亚于当今的总统竞演。可怜她命苦如金箔纸,二十多年来一坐汽车便晕,晕得如同乘坐那幼儿园里的转椅一般,外婆说,一路上两个耳朵吱吱乱叫,似促织竞斗,好不难受。只有噢噢一吐,恨不得吐出五脏六腑才为快。公交车上邻旁挨坐的赤唇女郎遽快地掏出香喷喷的绣花手帕,掩着鼻子歪过去那乱蓬蓬的鸡窝头。我想,那两只纤细的胳膊就象树杈扶着鸟窝一样,她自己才同样觉得安顿。但不安顿的是外婆,犹如欠了那赤唇女郎什么似的,微笑着向她表示歉意。    

       时光穿越到1960年。那一年是河南人大逃荒大逃难之年,听说饿死了许多人。田里的庄稼几乎绝收,村上的大人小孩都是饥饿难耐,整日里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为了活命,人们生尽千方百计去田间地头找食物,面条菜,刺角芽,榆树皮早已成为大人小孩果腹度日的美餐。刚强得要命的外公外婆既不想方设法去庄稼地里找食物,又不向亲戚朋友开口,天天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挣扎着。

       邻村在镇搬运站工作的樊大爷看到了,心生善念。他赶着马车去县城进货,专门来到县针织厂,把外公外婆快要被饿死的消息告诉了母亲。父母很快想办法,在街上购买了10斤白酒,一编织袋红萝卜。母亲硬是靠着肩扛,手拎,徒步80里路回到了娘家。    

       到家后,看到外婆院子里三只老母鸡瘫卧在地上,像三个垂垂老人一样气息奄奄,她顿时火冒三丈高,数落外公一顿后,母亲让大舅磨刀霍霍杀了一只老母鸡,兑上红萝卜,熬上一锅鸡块萝卜菜,大家美美地吃上了一顿饱餐。

       闹饥荒那年,外公外婆靠着这白酒和红萝卜熬过了那艰难困苦的岁月……    

       长大后多次听母亲诉说她年少时的陈年旧事。

       她出生在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年幼时家境不错。我的曾外公天生聪明,朴实善良,办事敏捷,处事睿智,在一河之隔,二里之外的马山口古镇里做生意,家底殷实,日子富裕,是庄上有名的“牌楼房家”。旧社会,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我曾外公的三儿子被抓去当壮丁,派到桐柏县从军。听说,有一年冬天在黄河边作战,他受伤了,游过黄河,后染病而死,被部队掩埋在曾拍摄过电影《小花》的桐柏山上。曾外公中年丧子,外公的大儿子幼年夭折,一家连续失去两条人命,曾外公悲伤,恸哭,焦虑,后患病卧床不起。他老人家终日郁郁寡欢,翌年腊月就含恨于九泉之下。    

       家道败落后的外公不甘失落,除了去北山砍柴换钱养家外,他像一个挑山工,用双肩挑着中药材去湖北沙市、老河口等地转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外公八十三岁时走起路来一颠一拐,左肩高,右肩低,天天拄着拐杖,拎个柳木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有时候头扬在椅子框上打呼噜。醒来后,那深深的皱纹就像放大了的一条条干涸的小溪,但那布满皱纹的脸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    

       经历八十多个冬雪秋霜的侵蚀和剥落,那棵高大的老树先是落了叶,后枝条也慢慢地干了,风一吹,嗑叭一声,倒落在泥土里,化作一根又粗又长的根。       

       到后来,只剩下一棵枯枝新芽的老树,过路人常说,是两棵。寻声望去,夕阳西下,金光灿灿,余晖星芒,大道上只留下一棵高大婆娑的树影。


   (作者简介:傅俊珂,曾用名付俊珂。本人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镇平县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二级调研员。1987年以来在《经济日报》《农民日报》《河南日报》《共产党员》《躬耕文学》等报刊报刊发表文章760多篇,其中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1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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