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脖村是镇平县高丘镇方山坡下一个古老的村庄,距离内乡县马山口镇六里地,与紧挨着的傅家寨村是同根同祖的兄弟村。因它的地形独特,颇似野鸡的脖子,故而被祖先们美起名曰“野鸡脖”。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水灾旱灾极少,土地虽不算肥沃,但是只要辛勤耕耘,也能年年丰裕。我的祖上从前居住在傅家寨,族谱上记载先人们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至此,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就出过几个名人,其中最大的官员就是郭家庄上的郭景超司令,还有傅德魁等几位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那个民国时期享誉南阳宛西四县因唱戏出了名的“四面净”柴清奇,他在抗日战争的文化宣传中出了力、流了汗。
我的曾祖父傅金山是清朝官员傅学贵之重孙,他从小不喜爱读书,只热爱赶牛拉车,种花养草。但他天生聪慧机灵,善于思考,庄稼活样样精通超凡,年年都能获得大丰收。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前的人们也讲究房前屋后的绿化种植,每一家都少不了种上几棵桂花树、石榴树、枣树、梨树、柿子树等等,那寓意就是日子红红火火。他十八岁那年从亲戚家要来八棵石榴树,他把它们栽种在院墙外的土陇上,浇水施肥,培育修剪。那八棵果树也机灵地生长着,成熟着,不仅树冠好看,而且果儿大,籽儿饱,周围邻居都羡慕至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40年5月日本鬼子9次空袭镇平县城及石佛寺、晁陂、曲屯、贾宋等地,炸死炸伤黎民百姓208人,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时庄惨案”
。
是年五月,在石榴花花开灿烂的季节里,我的曾祖父走到院墙外,伫立在那一排排高大的石榴树旁沉思良久,那火红火红的许多花瓣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把他那酱紫色的脸庞照射得通红通红。国难当头,有家难居。他无奈地携带一家老小逃难到内乡县马山口镇北部的深山区,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周盘村安顿下来。他们叔伯兄弟八家在那深山沟里苦心经营五六载,起房盖屋,置地经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1945年3月日军二次入侵南阳镇平,侵占县城长达半年之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8月15日日军宣布投降,八年抗战取得了辉煌胜利。翌年,我的曾祖父他们八个兄弟带着家眷离开了深山里的周盘村,重新回到了阔别六年的故乡。听远方邻居说,日军路过我们村庄时放火焚烧了那八棵石榴树,但它们威武不屈,第二年照样发芽。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1960年深秋,那个聪慧机灵的不爱读书的“赶牛车状元”傅金山老爷爷,在那个饥饿多病的岁月里溘然长逝。
打我记事起就看见我老家祖宅上的八棵高大的石榴树,每每到了五月,那满树石榴花红得灿烂艳丽,红得十分诱人。村上的小朋友们经常偷偷的爬到树上采摘石榴花。每每到了秋天,满树的大红石榴一个个都咧着嘴吧子,露出了红红的让人眼馋的晶莹剔透的血红籽儿,等到我爷爷去采摘时就不剩几个啦!他总是莞尔一笑,说,“谁吃都一样,下一年还会结更多的果呢!”
时代更迭,春去秋来,灰飞湮灭,树是人非。而今只剩下三棵老石榴树了,它们经历过百年风风雨雨的侵蚀剥落,看上去枝干虬曲苍劲,黑黢黢的老杆上缠满了岁月的皱纹。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蝉噪秋枝槐叶黄,石榴香老愁寒霜”,可它们依旧挺拔地自然地倔强地生长着。
辛卯年早春二月,我让堂兄俊华哥哥择吉日把它起出来,连同我家老宅的旧房土一并拉进了县城,我把它种植在“龙凤呈祥”的巨大花缸里,安放在吾家的三楼屋顶花园里。
古树是一种历史和文化的传承,一个家庭,一个乡镇,乃至一县一省都要重视古树的保护。保护古树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就是造福子孙后代。面对百年古树我在遐想,如果我们能从中读出古树历经的百年沧桑,听懂古树那久远的回声,感受古树那鲜活的灵魂,感悟古树那内在的威武不屈的精神力量,我们的民族将永远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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