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皮注:
我是从电视上开始了解狄仁杰的。大概是前年吧,从来不爱看电视剧的我,偶然有天按到了《神探狄仁杰-I》的台,便一口气看了下去,一直到看完《神探狄仁杰-II》,《神探狄仁杰-III》,感觉很不错。片中狄仁杰破案过程讲究逻辑推理,丝丝入扣。给我的感觉是,狄仁杰是一个大神探。后来有听说香港人拍了一部电影版的狄仁杰,不过我没看过。
一直到最近这个月,我看完了《资治通鉴》中武则天女皇登基的部分,才对狄仁杰这个历史人物,有了详细的了解。他被载入史册,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神探,而是因为他是一个良相。
下面是我从《资治通鉴》中摘录出来的涉及到狄仁杰的段落。其中提到了一个小故事。狄仁杰一直不知道把他推荐给武则天做宰相的人是娄师德,平时说话对他很轻视,甚至有几次曾经把娄师德排挤出高层。最后还是武则天提醒了他,告诉狄仁杰是娄师德推荐的他。娄师德不但能发现人才,而且能勇于推荐人才。最令人感动的是,他为国举荐人才,根本不贪图私人回报,从来不在狄仁杰面前提这件事。这点就是拿到现在,也是相当令人感动的。
仪凤元年,公元676年,犯颜直谏
原文:
九月,壬申,大理奏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左监门中郎将范怀义误斫昭陵柏,罪当除名;上特命杀之。大理丞太原狄仁杰奏:“二人罪不当死。”上曰:“善才等斫陵柏,我不杀则为不孝。”仁杰固执不已,上作色,令出,仁杰曰:“犯颜直谏,自古以为难。臣以为遇杰、纣则难,遇尧、舜则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杀之,是法不信于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张释之有言:‘设有盗长陵一土,陛下何以处之?’今以一株柏杀二将军,后代谓陛下为何如矣!臣不敢奉诏者,恐陷陛下于不道,且羞见释之于地下故也。”上怒稍解,二人除名,流岭南。后数日,擢仁杰为侍御史。
译文:
九月初七,大理寺上奏说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左监门中郎将范怀义误砍昭陵柏树,论罪应当除去官吏名籍;唐高宗特意命令处死他们。大理丞太原人狄仁杰上奏说:“这两人的罪行不够处死。”唐高宗说:“权善才等砍昭陵柏树,我不杀他们就是不孝。”狄仁杰一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唐高宗满脸怒色,命令他出去,狄仁杰说:“冒犯皇帝的威严,直言规劝,自古以来就认为很难作到。我以为遇到桀、纣则困难,遇到尧、舜则容易。现在依照法律不该处死的人,而陛下特意杀他,是法律不能取信于人,人们将何所适从?汉朝张释之对文帝说过:‘假如有人盗取高祖长陵一土,陛下如何处分他?’现在因砍一棵柏树而杀两位将军,后代会认为陛下是怎么样的君主?我之所以不执行处死他们的命令,是恐怕使陛下陷于无道的处境,而且无脸见张释之于九泉之下的缘故。”唐高宗的怒气这才消解,权善才、范怀义被除去名籍,流放岭南。几天以后,朝廷提升狄仁杰为侍御史。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任宁州刺史
原文:
狄仁杰为宁州刺史。右台监察御史晋陵郭翰巡察陇右,所至多所按劾。入宁州境,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翰荐之于朝,征为冬官侍郎。
译文:
狄仁杰担任宁州刺史。右台监察御史晋陵人郭翰巡察陇右地区,所到之地多有所揭发弹劾。进入宁州境内,父老歌颂刺史美德的满路都是;郭翰向朝廷推荐,狄仁杰被召回任冬官侍郎。
垂拱三年,公元687年,焚祠庙
原文:
江南道巡抚大使、冬官侍郎狄仁杰以吴、楚多淫祠,奏焚其一千七百余所,独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
译文:
江南道巡抚大使、冬官侍郎狄仁杰因吴、楚多滥设祠庙,奏请焚烧其中的一千七百余所,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座祠庙。
天授二年,公元691年,受武则天赞赏
原文:
癸巳,以左羽林卫大将军建昌王武攸宁为纳言,洛州司马狄仁杰为地官侍郎,与冬官侍郎裴行本并同平章事。太后谓仁杰日:“卿在汝南,甚有善政,卿欲知谮卿者名乎?”仁杰谢曰:“陛下以臣为过,臣请改之;知臣无过,臣之幸也,不愿知谮者名。”太后深叹美之。
译文:
二十六日,朝廷任命左羽林卫大将军建昌王武攸宁为纳言,洛州司马狄仁杰为地官侍郎,与冬官侍郎裴行本一并任同平章事。太后对狄仁杰说:“你在汝南时,很有善政,你想知道诬陷你的人的姓名吗?”狄仁杰感谢说:“陛下认为我有过失,请准许我改过;知道我没有过失,是我的幸运,不愿意知道谁诬陷我。”太后深为感叹并赞美他。
长寿元年,公元692年,受诬陷
原文: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先是,来俊臣奏请降敕,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及知古等下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对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尚书定减死矣。德寿业受驱策,欲求少阶级,烦尚书引杨执柔,可乎?”仁杰曰:“皇天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寿惧而谢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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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既承反,有司待报行刑,不复严备。仁杰裂衾帛书冤状,置绵衣中,谓王德寿曰:“天时方热,请授家人去其绵。”德寿许之。仁杰子光远得书,持之告变,得召见。则天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狱,臣未尝褫其巾带,寝处甚安,苟无事实,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舍人周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罗立于西,使视之;不敢视,惟东顾唯诺而已。俊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奏之。
乐思晦男未十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太后问状,对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信臣言,乞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为反状以付俊臣,无不承反矣。”太后意稍寤,召见仁杰等,问曰:“卿承反何也?”对曰:“不承,则已死于拷掠矣。”太后曰:“何为作谢死表?”对曰:“无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诈,于是出此七族。庚午,贬知古江夏令,仁杰彭泽令,宣礼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献西乡令;流行本、嗣真于岭南。
译文: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织罪名告发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这以前,来俊臣曾奏请太后下命令:一经审问即承认谋反的人可以减免死罪。等到任知古等入狱,来俊臣便用这道命令引诱他们认罪。狄仁杰回答说:“大周改朝换代,万物更新,唐朝旧臣,甘愿听任诛戮。谋反是事实!”来俊臣便对他稍加宽容。来俊臣的属官王德寿对狄仁杰说:“您一定能减免死罪了。我已受人指使,想略找一个升迁阶梯,烦您牵连杨执柔,可以吗?”狄仁杰说:“天神地神在上,竟要狄仁杰干这种事!”说完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满面;王德寿害怕因而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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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已承认谋反,有关部门只等待判罪执行刑罚,不再严加防备。狄仁杰便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帛,书写冤屈情况,塞在绵衣里面,对王德寿说:“天气热了,请将绵衣交给我家里人撤去丝绵。”王德寿同意。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得到帛书,拿着去说有紧急情况要报告,得到太后召见。武则天看了帛书,质问来俊臣,他回答说:“狄仁杰等入狱后,我未曾剥夺他们的头巾和腰带,生活很安适,假如没有事实,怎么肯承认谋反!”太后派通事舍人周前往查看,来俊臣临时发给狄仁杰等头巾腰带,让他们排列站立在西边让周验看;周不敢向西看,只是面向东边唯唯诺诺而已。来俊臣又伪造狄仁杰等的谢死罪表,让周上奏太后。
乐思晦的儿子未满十岁,被籍没入司农寺为奴,要求上告特别情况,获得太后召见。太后问他有什么情况,他回答说:“我父亲已死,家已破,只可惜陛下的刑法为来俊臣等所玩弄,陛下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请选择朝臣中忠诚清廉、陛下一贯信任的人,提出他们谋反的罪状交给来俊臣,他们没有不承认谋反的。”太后听后稍有醒悟,召见狄仁杰等,问道:“你承认谋反,为什么?”回答说:“不承认,便已经死于严刑拷打了。”太后说:“为何作谢死罪表?”回答说:“没有。”太后出示所上的奏表,才知道是伪造的,于是释免这七个家族。庚午(初四),任知古降职为江夏县令、狄仁杰降职为彭泽县令、崔宣礼降职为夷陵县令、魏元忠降职为涪陵县令、卢献降职为西乡县令;流放裴行本、李嗣真于岭南。
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任魏洲刺史
原文:
孙万荣收合余众,军势复振,遣别帅骆务整、何阿小为前锋,攻陷冀州,杀刺史陆宝积,屠吏民数千人;又攻瀛州,河北震动。制起彭泽令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独孤思庄畏契丹猝至,悉驱百姓入城,缮修守备。仁杰至,悉遣还农,曰:“贼犹在远,何烦如是!万一贼来,吾自当之。”百姓大悦。
译文:
孙万荣收集余众,军势再次兴盛,派遣别帅骆务整、何阿小为前锋,攻陷冀州,杀州刺史陆宝积,屠杀官吏和百姓数千人;又进攻瀛州,黄河以北地区震动。太后命令起用彭泽令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前任刺史独孤思庄畏惧契丹突然到来,将百姓全部驱赶入城,修筑工事,加强守备。狄仁杰到任后,将百姓全部遣返务农,说:“敌人距离还远,用不着这样!万一敌人来,我自己抵挡他们。”百姓很高兴。
神功元年,公元697年,评少数民族政策
原文:
辛卯,制以契丹初平,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德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道安抚河北。懿宗所至残酷,民有为契丹所协从复来归者,懿宗皆以为反,生刳取其胆。先是,何阿小嗜杀人,河北人为之语曰:“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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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闰十月,甲寅,以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俭为凤阁侍郎,并同平章事。
仁杰上疏以为:“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诗人矜薄伐于太原,美化行于江、汉,则三代之远裔,皆国家之域中也。若乃用武方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以争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增赋,获其土不可耕织,苟求冠带远夷之称,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皇、汉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业也。始皇穷兵极武,务求广地,死者如麻,致天下溃叛。汉武征伐四夷,百姓困穷,盗贼蜂起;末年悔悟,息兵罢役,故能为天所。近者国家频岁出师,所费滋广,西戍四镇,东戍安东,调发日加,百姓虚弊。今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已南,征求不息,人不复业,相率为盗,本根一摇,忧患不浅。其所以然者,皆以争蛮貊不毛之地,乖子养苍生之道也。昔汉元纳贾捐之之谋而罢朱崖郡,宣帝用魏相之策而弃车师之田,岂不欲慕尚虚名,盖惮劳人力也。近贞观中克平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者,盖以夷狄叛则伐之,降则抚之,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此近日之令曲,经边之故事也。窃谓宜立阿史那斛瑟罗为可汗,委之四镇,继高氏绝国,使守安东。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使夷狄无侵侮之患则可矣,何必穷其窟穴,与蝼蚁校长短哉!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远斥候,聚资粮,待其自致,然后击之。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寇无所得;自然二贼深入则有颠踬之虑,浅入必无寇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不击而服矣。”事虽不行,识者是之。
译文:
二十七日,太后下令,因契丹刚平定,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德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路到黄河以北各地安顿抚恤百姓。河内王武懿宗所到之处使用刑法非常残酷,百姓有被迫跟从契丹而后又回来的,武懿宗都认为是反叛,将他们活活剖腹取胆。这以前,契丹何阿小好杀人,这时候黄河以北的人就说:“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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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闰十月,二十一日,朝廷任命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俭为凤阁侍郎,一并任同平章事。
狄仁杰上疏认为:“天生四夷,都在先王疆界之外,所以东边抵达沧海,西边阻隔流沙,北边横着大沙漠,南边阻隔着五岭,这是上天用以限制夷狄而隔开中原和外夷的险阻。从典籍记载看,声威教化所至,三代不能到的地方,国家都已经全部兼并了。诗人夸耀周宣王北伐到达太原、周文王美好的教化推行于江、汉流域,可见三代边远的地方,现在都成为国家的内地了。若还用武于境外之地,求取功利于极远的地方,耗尽府库的积蓄去争夺贫脊不毛之地,得到那里的人民不能增加赋税收入,得到那里的土地不可以耕种纺织,姑且追求使远夷成为文明之邦的名声,而不致力于巩固根本、安定百姓的办法,这是秦始皇、汉武帝所推行的方针,不是五帝、三王的事业。秦始皇不断滥用武力,追求扩大疆土,死人极多,以致天下崩溃,人民造反。汉武帝征伐四夷,使得百姓穷困,盗贼蜂拥而起;晚年悔悟,停止军事行动,罢除徭役,所以能得到上天保。近来国家每年频繁出兵,耗费日益增大,西边戍守四镇,东边戍守安东,征兵日益增加。百姓空虚疲乏。现在潼关以东地区饥荒,蜀、汉地区百姓逃亡,江、淮以南,征税不停,百姓不能从事生产,便会相随作强盗,根本一发生动摇,忧患不浅。所以形成这种状况,都因为争夺蛮貊的贫脊之地,背离了爱抚养育百姓的道理。从前汉元帝采纳贾捐之的计谋而取消朱崖郡,汉宣帝用魏相的策略而放弃车师的田地,他不是不想崇尚虚名,而是恐怕耗费人力的缘故。近世贞观中期,平定突厥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让他统辖各部族的原因,就是当夷狄反叛则应讨伐他们,降伏则应安抚他们,这符合应当灭亡的就推倒它、应当存在的就巩固它的道理,可使国家没有因戍守边远地区而劳民的征役。这就是近期国家的规章,经略边疆的先例。我以为应该立阿史那斛瑟罗为可汗,委托给他四镇,恢复已灭亡的高丽国,让它的国王高氏镇守安东。我们可以节省戍守远方的军费,集中兵力于边塞上,让夷狄没有越境侵侮的祸患就可以了,何必穷追他们藏身的巢穴,与蝼蚁之辈较量长短呢!只应当命令边境士兵谨慎设防,向远处派遣侦察人员,积聚物资粮食,等到敌人来进攻,然后才给以还击。以逸待劳则战士的战斗力就会倍增,以主人防御客人则我方就能获得便利,坚壁清野则敌人便得不到什么;结果突厥和吐蕃人深入我方领土则有颠覆的忧虑,浅入必然得不到什么好处。这样坚持数年,便可以使突厥和吐蕃人不战而自服了。”这事虽然没有实行,但有识之士都认为他的意见正确。
圣历元年,公元699年,任纳言
原文:
庚子,以春官尚书武三思检校内史,狄仁杰兼纳言。
太后命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仁杰举其子司丞光嗣,拜地官员外郎,已而称职。太后喜曰:“卿足继祁奚矣。”
通事舍人河南元行冲,博学多通,仁杰重之。行冲数规谏仁杰,且曰:“凡为家者必有储蓄脯蓄醢以适口,参术以攻疾。仆窃计明公之门,珍味多矣,行冲请备药物之末。”仁杰笑曰:“吾药笼中物,何可一日无也!”行冲名澹,以字行。
翻译:
十三日,朝廷任命春官尚书武三思为检校内史,狄仁杰兼纳言。
太后命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仁杰举其子司丞光嗣,拜地官员外郎,已而称职。太后喜曰:“卿足继祁奚矣。”
太后命令宰相各荐举尚书郎一人。狄仁杰荐举自己的儿子司府丞狄光嗣,被任命为地官员外郎,后来他很胜任这个职务,太后高兴地说:“你可以继承古代荐举自己儿子的祁奚了。”
通事舍人河南人元行冲,学识渊溥,通晓的事情多,狄仁杰器重他。元行冲多次规劝狄仁杰,并且说:“凡居家的人必定储备干肉、肉酱以适应口味,储存人参、白术等药材以治病。我私下估计您家里山珍海味很多,我只请求列居药物的末位。”狄仁杰笑着说:“你是我药笼里的东西,怎么可以一天没有呢!”元行冲,名叫澹,字行冲,人们习惯称呼他的字。
圣历二年,公元699年,师德推荐狄仁杰
原文:
师德在河陇,前后四十余年,恭勤不怠,民夷安之。性沉厚宽恕,狄仁杰之入相也,师德实荐之;而仁杰不知,意颇轻师德,数挤之于外。太后觉之,尝问仁杰曰:“师德贤乎?”对曰:“为将能谨守边陲,贤则臣不知。”又曰:“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太后曰:“朕之知卿,乃师德所荐也,亦可谓知人矣。”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是时罗织纷纭,师德久为将相,独能以功名终,人以是重之。
译文:
娄师德在河陇,前后四十多年,谦恭勤奋,毫不懈怠,百姓和夷族都安定。他秉性朴实稳重,宽洪大量,狄仁杰入朝任宰相,实际上是他推荐的;而狄仁杰不知道,心里很轻视娄师德,一再排挤他到外地。太后发觉后,曾问狄仁杰:“娄师德有道德才能吗?”回答说:“作为将领能谨慎守卫边疆,是否有道德才能我不知道。”太后又说:“娄师德善于识别人才吗?”回答说:“我曾经与他同事,没有听说他善于识别人才。”太后说:“朕所以知道你,便是由于娄师德的推荐,他也可以称得上是善于识别人才了。”狄仁杰退出后,感叹说:“娄公有盛德,我受到他的包涵宽容已经很久了,我看不到他盛德的边际。”当时罗织罪名的风气很盛,娄师德长期担任将领和宰相,却能以功成名就告终,人们因此敬重他。
久视元年,公元700年,死
原文:
秋,七月,献俘于含枢殿。太后以楷固为左玉钤卫大将军、燕国公,赐姓武氏。召公卿合宴,举觞属仁杰曰:“公之功也。”将赏之,对曰:“此乃陛下威灵,将帅尽力,臣何功之有!”固辞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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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信重内史梁文惠公狄仁杰,群臣莫及,常谓之国老而不名。仁杰好面引廷争,太后每屈意从之。尝从太后游幸,遇风吹仁杰巾坠,而马惊不能止,太后命太子追执其而系之。仁杰屡以老疾乞骸骨,太后不许。入见,常止其拜,曰:“每见公拜,朕亦身痛。”仍免其宿直,戒其同僚曰:“自非军国大事,勿以烦公。”辛丑,薨,太后泣曰:“朝堂空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众或不能决,太后辄叹曰:“天夺吾国老何太早邪!”
太后尝问仁杰:“朕欲得一佳士用之,谁可者?”仁杰曰:“未审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曰:“欲用为将相。”仁杰对曰:“文学藉,则苏味道、李峤固其选矣。必欲取卓荦奇才,则有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宰相才也。”太后擢柬之为洛州司马。数日,又问仁杰,对曰:“前荐柬之,尚未用也。”太后曰:“已迁矣。”对曰:“臣所荐者可为宰相,非司马也。”乃迁秋官侍郎;久之,卒用为相。仁杰又尝荐夏官侍郎姚元崇、监察御史曲阿桓彦范、太州刺史敬晖等数十人,率为名臣。或谓仁杰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仁杰曰:“荐贤为国,非为私也。”
译文:
秋季,七月,李楷固献契丹俘虏于含枢殿。武则天任命李楷固为左玉钤卫大将军,封燕国公,赐姓武氏。武则天设宴款待诸位公卿,席间举杯对狄仁杰说:“这是您的功劳啊!”准备赏赐他,狄仁杰回答说:“此次平定契丹余党乃是由于陛下的声威以及将帅竭忠尽力所致,我又有什么功劳呢?”坚决推辞,不接受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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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十分信任和推重内史梁文惠公狄仁杰,没有哪一个大臣能比得上。她常常称狄仁杰为国老,而不是直呼其名。狄仁杰习惯于在朝堂上当面直言规谏,武则天则常常采纳他的建议,即使这样做违背了自己的本意时也是如此。有一次狄仁杰陪同武则天巡游,途中遇到大风,狄仁杰的头巾被风吹落在地,他的坐骑也因受惊而无法驾驭,武则天让太子李显追上惊马,抓住它的笼头并将它拴好。狄仁杰曾屡次因年老多病的缘故而提出退休的请求,武则天都没有答应。武则天在狄仁杰入朝参见的时候,还常常阻止他行跪拜礼,说:“每当看到您行跪拜礼的时候,朕的身体都会感到痛楚。”武则天还免除了狄仁杰晚上在宫中轮流值班的义务,并告诫他的同僚们说:“如果没有十分重要的军国大事,都不要去打扰狄老先生。”辛丑(疑误),狄仁杰去世,武则天流着眼泪说:“朝堂上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师长了!”此后朝廷一有大事,如果群臣无法决断,武则天就会叹息道:“老天为什么这么早就把我的国老夺走呢!”
武则天曾经问狄仁杰:“朕希望能找到一位杰出的人才委以重任,您看谁合适呢?”狄仁杰问道:“不知道陛下想让他担任什么职务?”武则天说:“我想让他担任将相。”狄仁杰回答道:“如果您所要的是文采风流的人才,那么苏味道、李峤本来就是合适的人选。如果您一定要找出类拔萃的奇才,那就只有荆州长史张柬之了,他的年纪虽然老了一些,但却实实在在地是一位宰相之才。”武则天于是提拔张柬之作了洛州司马。过了几天之后,武则天又要求狄仁杰举荐人才,狄仁杰回答说:“我前几天推荐的张柬之,您还没有任用呢。”武则天说:“我已经给他升了官了。”狄仁杰回答说:“我所推荐的张柬之是可以作宰相的人才,不是用来作一个司马的。”武则天于是任命张柬之为秋官侍郎。过了很长时间,终于任命他为宰相。狄仁杰还先后向武则天推荐了夏官侍郎姚元崇、监察御史曲阿人桓彦范、太州刺史敬晖等数十人,后来这些人都成为唐代名臣。有人对狄仁杰说:“治理天下的贤能之臣,都出自您门下。”狄仁杰回答说:“举荐贤才是为国家着想,并不是为我个人打算。”
景龙元年,公元707年
原文:
顷之,楚客又令袁守一奏言:“则天昔在三阳宫不豫,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元忠密奏以为不可,此则元忠怀逆日久,请加严诛!”上谓杨再思等曰:“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岂有主上小疾,遽请太子知事!此乃仁杰欲树私恩,未见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陷元忠,其可乎!”楚客乃止。
译文:
过了不久,宗楚客又让袁守一上奏说:“当时则天太后在三阳宫患病,狄仁杰上奏请求让陛下以太子身份总揽朝政,魏元忠却秘密上奏认为不合适。这说明他很久以来一直对陛下怀有二心,请陛下对他处以严刑!”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说:“朕自己觉得,作臣子的侍奉君主,必须一心一意,哪有君主刚刚有一点小病,就马上把太子请出来主持政务的呢!这一定是狄仁杰想树立他自己的私恩,魏元忠阻止其事,没有什么过失。袁守一想借助以前的事情来陷害魏元忠,这怎么可以呢!”宗楚客这才停止了陷害魏元忠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