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湘

拿到《乖，摸摸头》这本书时，公司停电了。

那是武汉十月最为寻常的午后，下楼取快递时，空中无云，倒也不显炎热。拿到书后，一路慢走，某一刹感觉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想，我应该找一个长凳，拿上一罐啤酒，找几个老友尽情地扯下淡——而不是回到电脑前，对着一个又一个广告提案皱紧眉头。

市场、创意、KPI、订单……是的，我是个广告人。公司虽不是一个正统的4A公司，倒也在环环相扣的网络系统下快步飞奔。在这种状况下，停电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电脑黑了，空调停了，会议变成了同事间的闲聊。这倒也好，老天有眼，给了我一个肆意阅读的午后。

说句题外话，我对所有艺术品都有着自身都难以理解的纠结，无论是寻常的电影音乐，还是某艺术馆内的名画。我是相信缘分的，遇到一首歌或者一本书，或一见钟情，或矢志不渝，都如谈恋爱一般。慵懒的时候别研究电影，心燥的时候别碰书籍。太过随意，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无法挽回的伤害。所以，我相信全公司停电这种千载难逢的奇迹是冥冥中的注定，那不可辩驳的力量在呵斥我：年轻人，看本书吧，你需要停一停。

大冰在《乖，摸摸头》中说过，这叫“小因果”。

得，扯远了。

回归正题，在这个天赐的午后，我读完了十二个故事，在文字构成的小世界里目睹了一幅别有趣味的浮世绘。大冰应该有着十分执著的朝圣情结，这个“圣”并非独属于“西藏”，“流浪”、“民谣”、“酒吧”……这所有的一切，共同构成了这个“圣”，也让大冰成为了我们所能读到的大冰。

当然，一本只能读出作者的书注定是失败的。当我们选择一本书时，所能得到最强大的收获，是直面一个更为真实更为超脱的自我。

所以，大冰的这本书，几乎可以满足困在围城中的臣民们，对新世界的所有幻想。这个新世界并非都是绝无岛与乌托邦，一样嶙峋，美好中透着不堪。新世界的人们也并非日日笙歌把酒言欢，他们也有着如同你我的业障与悲欢。大冰身边不乏奇人异事，他带着我们回到失事的山崖，回到为AB两种治疗方案争执不下的兄妹；回到遥远的战场，炮火中全军覆没，只幸存了老兵一人；回到拉萨，回到西宁，回到缅甸，金三角的那个落魄少年，怀着希望买下了人生中第一把吉他……故事浓似醇，烈如酒，后劲十足。

抛开故事本身，大冰的叙述方式洒脱简洁，章法自然不严谨，却有种与好友攀谈的亲切。《乖，摸摸头》可能永远不会如同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那般，成为一个时代的年轻人唯一信奉的圣经。但它足够影响一些人，或潘然醒悟，或清风一笑，让那些故事成为心头间悠然一动的温情。

最让我心头一动的是，这本充满流浪气质的文艺书籍，行文措辞之间所强调的是一种“唤回”而非“教唆”。它并没有摇旗呐喊，带着我们逃离世俗，逃进无牵无挂的虚妄。相反，它所讲述的那些故事安静地排进纸页，书写着的，是“责任”。对他人的责任，对自身的责任，对周边乃至每一个微小世界的责任。是责任让大鹏兢兢业业，大难不死之后依然为家庭拼命；是责任让老兵组建了一支消防队，亲手捍卫自己最爱的小镇；是责任让所有故事鲜活，大冰说：“小屋是丽江的一面旗，它哪里仅是间小火塘，它是一个修行的道场，是我族人的国度，哪怕有一天我穷困潦倒捉襟见肘了，捐精卖血我也要保住这间小木头房子。”

真想一把扯住大冰的袖子，喊道：“少侠留步，共饮酒乎？”

这是武汉十月停电的午后，我读完了大冰写的十二个故事。老实说，对比书中的世界，更让我回味的，是由它激荡而出的，属于我自身的记忆。我也乐山乐水，昔日写写东西，住住青旅，旅途上一边捡人，一边被捡。我去过西藏，告诉过身边所有人去西藏没有想象中那么费事，虽然我在山南迷过路，在下暴雨的纳木错差点冻出人命。我爱电影，当过编剧，自己整了一帮人鼓捣过不少片子。当然，我也玩过乐队，那几乎是我桃花运最旺盛的时候。最后的最后，当所有人都以为我注定会背上行囊一边旅行一边写作时，我成为了一名广告人。

其实，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不上后悔，也没什么需要惋惜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况且，我根本就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只是，在这个停电的午后，看完大冰的书，突然很想喝酒。

一个故事一杯酒。我得喝上整整十二杯。

不，还得再加上一杯。

大冰不是写了嘛，“文字是隔空伸出的一只手”。那好，抓住这只手，递上一杯酒。大冰哥，这第十三杯，我先干了，你可别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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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