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Z一直是个很喜欢“夜”这个字的人。
之前读书的时候，她就喜欢在书本上写写画画。那个时候写故事，无意识地就会在小说人物的名字中加上“夜”字。最喜欢的，也是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的那段夜路。
后来长大了点，开始慢慢走入社会，小Z就开始觉得“夜”是一件很诱惑的事物。
它让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那么飘渺，那么迷幻，那么模糊。
不似深深的黑洞，却可以让人舒舒服服地掉了进去。
在小Z的心里，“夜”带给她的感觉，是和林忆莲唱的《诱惑的街》画上等号的。
白天永远那么清醒那么明目那么脏。
夜晚才黑暗得纯粹。
难道不是吗。
小Z喜欢泡吧。喜欢在夜里画上妆，像戴着一张面具，心里踏实安全。
然后在夜里穿行，来来去去，无所顾忌。
这样的小Z很潇洒很率性，若影若现的香水味总是能吸引许多男人的目光。
小Z知道喜欢她的男人很多，当然他们喜欢的都是夜里的小Z。
小Z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白天小Z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文员，一个月领着两千多一点的工资，印印文件接接电话做一些杂事。有时候闲到会让小Z产生错觉，觉得时间变成了一条小河，从自己眼前缓慢地流过去，或者用“飘过去”更合适一点。
白天的小Z永远扎着马尾，素面朝天，有的时候打印领导交代的比较重要的文件时，就会戴上那厚厚的框架眼镜，仔细检查。
小Z经常想，如果她某天以白天这个样子，真实地站在某个男人的面前，那这个男人一定得是想要跟她过日子的人才行。
……
想跟小Z过日子的人没出现，可是出现了一个人，小Z想和他过日子了。
是在夜里认识的。
小Z耀眼、迷人。
其实小Z白天和夜晚，化不化妆打不打扮虽然差别很大，但也不至于就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有人说，容貌是可以随时改变的，可是气质不会。所以很多人怎么变，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不管他长了多少皱纹或者甚至是去微整形。
可是一旦气质不一样，比如小Z。想认出来真的不容易。
白天的小Z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用“苟且偷生”来形容都不为过。得过且过的生活让她和这个城市中每一个没有追求的人一样，粗俗不堪。
而夜晚的小Z，那种气质，和那种自信，和白天的小Z完全可以被认作是两个人的。
在夜里、尤其是娱乐场所花天酒地之下认识的男人，能不贪心女人的肉体而去真心喜欢一个女人的，不是说完全没有，但几率是很小的。
男人也不是傻子。他自然分得清楚自己是找乐子的还是找老婆的，他也清楚“夜”是所有人的“帮凶”，可以被利用来帮每一个人伪装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尤其是化妆了后穿行在夜里、还颇有点小伎俩的女人。
但小Z喜欢上了他，是真心的，想和他过日子。但是不确定他对自己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是乐子呢？还是也想过好好约一次会呢？
他们认识的时候几乎一拍即合，默契到不可置信的程度。他聊起小Z最爱的电影，和小Z一直想去却没有去成的那些旅游胜地。小Z一直开心地笑着，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在夜里，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他是绝对心动的。
他的确心动。
可是他不仅仅是想要得到小Z的肉体。
他喜欢小Z身上的那股子自信和气质。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保有距离地与他互动、暧昧，却护着自己的底线，决不让他跨过。
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自然地自信着，她似乎从不去夸耀她的自信，甚至还有点因为知道太耀眼、所以偶尔想要掩盖的错觉。
矜持、低调、不激进，却也不懦弱，这样的女人多迷人。
比她漂亮的女人不少，可是他喜欢上的是她的气质和她的性格。
他成了小Z第一个白天愿意去约见的男人。只是小Z不是素颜，而是勉强让夜晚那个自己，去适应了白天而已。
小Z想，既然想要和他过日子，那么就去适应吧，大不了让自己都看不清楚谁是真实的自己。
有什么关系呢。有他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开始约会，恋爱。
他如获至宝。
小Z只知道他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虽然不是年收入惊人的大老板，但有房有车。不过这些小Z都不在意，所以也就不往细处问。他对她更是没问太多，只有一次她坦白了自己是某公司的普通文员。
当时他听完了，也就是随口说了句，“真不适合你，埋没人才了。”也就扯开了话题。
直到一个月后。
他与某家公司谈成了合作，开心到不行。晚上还开香槟庆祝，微醺，他在所有朋友、同事的面前大声说，因为有了小Z，他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是小Z的自信感染到了他……云云云云。同事开玩笑，如果有钻戒，你现在是不是就要求婚了。
他哈哈大笑。
第二日。
他与合作负责人约了见面。
合同临时出了点小差错，对方叫来了文员，让去把其中一页修改后重新打印。
扎着马尾、素面朝天、戴着厚底瓶眼镜的小Z就那么进入他的眼。小Z自始至终没敢抬头正眼看上司和合作公司的老大，所以也没看到他。
她转身去重新打印。不知为何这一天小Z如此心浮气躁，她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重新打印依然出了错。
被骂得狗血淋头。
小Z一个劲地低头赔不是，麻木地赔着不是，连一点委屈的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道歉”似乎是一件例行的公事，小Z一边道歉一边在心中想，一会儿要快点赶回家换衣服梳妆打扮，今晚和他有约会呢。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这哪里是小Z。
哪里是自己认识的、喜欢着的小Z。
从此他对小Z避而不见。
他只喜欢那个自信的小Z，不是这一个唯唯诺诺的小Z。
小Z让他喜欢的地方，她一个都没有。
小Z后来知道，他看见了她白天那个朴素狼狈的模样才避而不见，哭了很多天，眼睛都哭肿了。她嘟啷着说，“看吧，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这样，只是因为容貌未加修饰，便嫌弃了。”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他遗憾的，是她身上竟无他爱的自信和气质。
而这些，与容貌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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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8 1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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