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记忆》
(2023-06-11 09:22:04)分类: 江南茶韵 |
斑驳的《禹城记忆》
过岩松
童年记忆像一只短笛时时吹响在我的心里,那是一支唤作乡愁的曲子,婉转的旋律里,我依稀看到父亲、母亲远去的身影,还有故乡村庄的模样……
七里桥、前李、后冢子、高寨、庞桥、五庄、二十里铺、伦镇……这是我记忆里禹城市村镇名字。夜幕来临,我在柔和的台灯下,用键盘敲击着这些熟悉的地名就像翻开一本沉重的书籍,记忆的闸门在悄然间打开。
传说4000多年前的大禹率众治水在此“导河入海”,成就了“地平天成”的历史功绩。当年大禹踌躇满怀历经千难万险治理水害,走过数不胜数的地方。他对禹城是情有独钟的,那些流传的佳话成就了这座大禹之城。
我的父母是公办教师,在禹城的很多乡村教过书,我是在父母调动中的七里桥村降生的,后来随父母走过前李、后冢子、高寨村。前李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这里是父母教学历程中的一个村子。
四岁时随父母调动去了后冢子村,学校坐落在村子的中部没有院墙,只有一排房子,我家住在这排房子中间的两间,门外左侧凸出去的一小间做厨房。有一次,我感冒不慎喝下爸爸用糖浆瓶子装着的农药,是爸爸用自行车驮着我去县医院才救过来的。也是在后冢子,我生疹子发高烧导致眼睛短期失明,在我的记忆里后冢子村与我而言是多灾多难的一站。
六岁时我坐上拉着我们全部家当的毛驴车再次踏上搬迁之路。新家是高寨村。这个村庄建在一个高坡上,学校在高坡的最南端,毛驴车穿过左右两个并不太大的湾(那时村里管水塘叫湾)再爬上坡就看到很多陌生的小朋友聚在学校门口摔泥巴,就是团成窝头形状往地上一摔很响的玩具。在这里,我和父母、姐姐度过了在禹城最后两年多的时光。我还能记起来的小伙伴有小军哥俩和小坤。春天里我和小伙伴拔野菜、撸榆钱、采槐花,还有很多可以直接吃的甜甜的草根。夏天下河摸鱼,夜晚在大树下点火堆扑捉惊醒美梦迷糊坠地的知了,有时会在学校大院子里铺张凉席躺下,数着夜空中的星星,爸爸、妈妈会摆张小桌,砌一壶茶和乡邻们聊天,妈妈时不时走来挥着蒲扇为我驱赶飞来的蚊虫,那时我就想要是有一种能自己吹风的家什该多好啊!到了秋天,我和伙伴去掰玉米、挖地瓜,在小树林捉迷藏,比赛爬树掏鸟窝,还会各自把自制的洋火枪放在一起比声响。冬天来了,我们在村前的湾里滑冰,偶尔也会因为嬉戏摔倒,感觉那时的孩子都很结实倔强,就算是摔得膝盖破了,也没有哭着鼻子回家的,都是爬起来接着玩。过年了,爸爸的手很巧,他会给我磨破的裤子打上好看的补丁修旧如新,还会找两个袋子,装上糖果和花生,然后把姐姐和我叫在一起“一人一袋慢慢吃,自己吃自己的那份”我们会笑着答“嗯,知道了!”姐姐那份总是吃得很慢,都是我帮着她吃完。过年当然少不了放鞭炮,临近春节,爸爸小金鹿的车铃一响,我就跑出院子接着,先翻看爸爸黑色的皮包和车子后座上放的啥,如果发现买了鞭炮时,我的心里就会笑开了花。高寨的村民们和我家来往很多,我也会东家西家的串门。有一次去东临疙瘩妮家鹅圈拿了一枚鹅蛋,当是觉得是好玩,还摆弄着给妈妈炫耀,妈妈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呵斥着“哪里来的?给人家送回去。”我从没见妈妈发这么大脾气,后来妈妈领着我把鹅蛋送回去,还给人家道了歉。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拿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这件童年糗事作为家教素材还讲给了我的儿子。在高寨时,我的父亲在另一个村子胡庄教书,还记得韩培利叔叔,他是父亲的同事,我的名字好像就是他取的,每次见到我,他都亲切的喊我“小松”有时还会抱起我笑着用胡子扎我的小脸。高寨小学在一座大院子里,西边一大间是教室,北面一排的东侧是一间教室,西侧两小间我们家居住,外间是客厅也是厨房,放着一张八仙桌,父亲和同事偶尔会在家里小聚,我和母亲、姐姐是上不了桌的,闻着葱头炒鸡蛋的味道都能让我流出口水来,不过我还是可以解馋的,父亲在房樑上栓了铁丝,铁丝的钩子上挂着竹篮,迎来送往时竹篮里会放纸包的点心。我在墙边的箱子上摞一把凳子勉强可以够到,我不会解绳子,一只手扒拉着篮子侧倾再用手指从纸包缝隙探进去慢慢扣一点出来,一次次的,爸妈从没发现,有一次母亲要去大姨家串门,摘下竹篮,那里只剩下半包点心了,那一刻我心里有些发怵,母亲笑着说“家里有老鼠偷吃点心了”,我还得意的以为母亲真的被我骗过了。高寨的两年多时光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父母为人朴实和善,走过的每个村庄都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他们经常去二十里铺公社或者县里学习开会,我和姐姐会被托付在村子里的乡亲家吃住,有时也会被送到五庄大姨家或者庞桥姥姥家去。后来从父亲的学生口中得知,我的父亲还曾在伦镇中学教过英语、俄语。
八岁时的一天早上,学校院子里开来了一辆汽车,很多乡邻都陆续来到我家,一边唠着家常一边帮着往汽车上搬东西,从他们的话里我听得出这次搬迁不是乡村之间的距离,而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其实家里除了一辆小金鹿自行车外,只有三只箱子和日常用品,宽敞的车斗除了放置物品,还能搁下几个板凳供我们一家坐着,汽车缓缓驶出村子,父母挥着手和送行的乡邻告别,我和姐姐默不作声,不知前路去往哪里?
出村不远,我抱着的那只狸花猫突然挣脱我的怀抱头也不回的跑了,妈妈黯然看着远去的村庄又看看我说“孩子啊!别哭了!让它走吧,它是回家去等咱们再回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岁月如梭往事如昔,荡涤四十余年的童年旧事,在时光的冲洗下仅剩屈指可数的几个地名、人名和少得可怜的片段。这几年父母相继离去,对禹城我却有了愈来愈强的要回去看看的渴望。那些记忆中的村庄七里桥、后冢子、前李、高寨……那些冒着袅袅炊烟的土砖房子,那些曾嬉戏扎猛子的水湾,那些父母浸润心血培养莘莘学子的教室,那只挣脱我怀抱的狸花猫真的会如母亲所说,还在村子里等我们回来吗?